“你懂我?”徐進失笑,目光停留在安明懷的臉上,半晌又挪開,靠坐在床頭問他:“你懂我什麼?”
安明懷眼神是透亮的,和他這個人一樣幹淨,和他對視,總有種被認真看着,仿佛被他珍視的錯覺。
徐進去床頭櫃摸煙的手半途拐了個彎,落在安明懷腦袋上,揉了幾下。
安明懷發絲很軟,長度正好踩在教導主任的死線上,摸起來手感很好,尤其被徐進摸頭發的時候,他眼底會帶起笑意,也不躲,就直直看過來,顯得格外乖巧。
徐進收回手,摸了根煙叼上。
安明懷用力咬了下嘴唇,認真地說:“我都懂的,進哥,我不小了。”
徐進聽到這話,什麼表情都沒有,也沒應聲。如果是趙天亮吳飛這群人,他可以說點“多大了掏出來看看”這種沒臉沒皮的葷話,在滿堂哄笑的熱鬧氛圍中,将這事兒揭過去,但這些話說給安明懷,是不合适的。
他眼神瞥向安明懷,原本打算一觸即離的視線卻久久停留,他總覺得這小子細皮嫩□□紅齒白,一副沒長開的學生模樣,今天就着卧室裡清冷的燈光,安明懷卻好像變了個樣子。
他鼻梁和眉眼其實很硬朗,隻是鼻頭翹挺又圓潤,拉低了攻擊感,嘴唇又是男生中不多見的飽滿,估計是這兩天有點上火,嘴唇微微起皮,卻依然是粉嫩的顔色。
徐進不知不覺失了神,直到安明懷起身摸打火機的動作打斷他的思緒,恍然驚醒,燙到一般收回目光。
安明懷俯身過來,咔哒一聲按開打火機,垂着眼湊到徐進面前,低聲叫了一聲“進哥”。
徐進驟然想起,昨晚安明懷也是這樣仿佛歎息一般靠過來,看不清眼神,隻有濃長的眼睫在臉上落下投影,忽閃忽閃的,像兩隻振翅的蝶。
徐進手指不受控制地抽動一下,避開打火機上跳動的橙紅火苗,在安明懷擡頭望過來之前,他将煙反手捏進掌心,側過臉說:“不抽了。”
安明懷“哦”了一聲合上打火機蓋子,這一聲又短又快,徐進沒聽出他是不是在失望。
空氣仿佛凝固了,他倆都僵在原地,誰也沒有動作。
半晌,徐進擡手在安明懷肩上輕輕推了一下,“這個姿勢不嫌累?趕緊下去,剛抱過大狗的人不許上床。”
安明懷忽然笑起來,“進哥,你願意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麼嗎?”說完這句話,他又老老實實盤腿坐在地下,恢複了以往徐進印象中的乖巧。
徐進把玩着手中的煙,偷偷松了口氣,隻要安明懷别再貼這麼近,别像昨晚那樣忽然搞點奇怪的動作,想聽什麼都行。
徐進說:“沒什麼,今天去幫着曾蘭把馬子騰領養出去了,馬子騰他爸留下的那套房也被馬家人搶走了,曾蘭沒占上便宜。”
安明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你是在為曾蘭的事煩躁嗎?”
聞言,徐進輕笑一聲,手上轉着煙的動作停下,“我有什麼好煩的,她上趕着去杜家當保姆,我樂得清靜。”
他說得淡然,安明懷卻覺得,他好像恢複到了剛認識時的狀态,周身帶着刺,拒絕所有人靠近,明明店裡有那麼多人,他卻那麼……孤獨。
安明懷學着旁邊的大狗,将腦袋擱在床沿上,注視着徐進,“進哥。”
徐進“嗯”了一聲。
安明懷又接着說:“每個人能接受到的愛數量是固定的,既然曾蘭沒有給過你,那以後一定會有一個人,加倍補回來。”
徐進哼笑一聲,看着正對面的白牆,“我不需要。”
“需要的!”安明懷猛然坐起來,“我媽媽說過,愛是感知世界的能力,每個人都需要的。”
徐進轉過身,眼神晦暗,撐着下巴望向他,“那我既愛大狗又愛咪咪,豈不是博愛死了?”
安明懷被他堵了一下,一時說不上來,半天才低着頭悶悶地說:“那不一樣。”如果有足夠的愛,一定可以把進哥身上的刺都泡軟,那他看上去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孤獨。
徐進看着他變失落,緩緩呼出口氣,“有什麼不一樣的,你習都沒學明白還整天想着愛來愛去,少整這些沒用的。”
“就是不一樣……”安明懷顯然有些不高興,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清晰的發現安明懷臉頰的軟肉都嘟了起來,徐進探着上半身,伸手捏住他的臉,“行了,一副被我欺負了的樣子,我也沒把你怎麼樣吧?”
安明懷輕輕“嗯”了一聲,想要反駁徐進,卻被他岔開了話頭,隻能緘默。
打破寂靜的,是咚一聲跳上床的咪咪,嘴裡還叼着那個爛得厲害的電動小鳥。
安明懷沒有吭聲,默默從口袋裡掏出一團線,以及一個小小的針盒。
徐進忍不住樂了,“你真要給它縫啊?”
安明懷低垂着眼眸,捏着針穿線,“我也不想縫,可是你不讓我買,還忘了把小鳥拿回去。”
徐進下意識心虛地摸了下鼻子,又理直氣壯地瞪過來:“敗家玩意兒,壞了不知道修就想着買新的,這一個多貴,照你這買法,咪咪能給你整破産了。”
安明懷學着網上的教程,先伸出舌頭,舔了一口線頭,再聚精會神地穿線。
在他第3次把自己紮得哎喲時,徐進長歎一口氣,将他手裡的針線搶過來,“我看你不是來給咪咪縫小鳥,你是給我派活來了。”
剛才凝重又無話可說的氣氛已經被打破,安明懷低低的笑了幾聲,看着徐進将線穿好,不太熟練地在線尾打了個結,在咪咪好奇又認真的監視中,縫出一道歪七扭八鼓起的蜈蚣線。
安明懷嘴唇張張合合,一言難盡地問他:“這就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