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上湧,複滲入周邊花草,竹笕滴水,落在石台中有一圈圈的漣漪。
溫暖。
冼清塵在水中沉了片刻,覺得自己浮浮沉沉,放松的快要眠去了。
就連楚回舟何時回來的也不知道,隻朦胧中聽見金盞相撞,才恍然回神,睜開惺忪睡眼。
也許是泉水流動的錯覺,楚回舟開口時的呼吸不太穩,參雜了些不知所措的慌亂,但他很快調整了呼吸,穩穩道:“師父,我帶了壺紅葉酒,泡泉時喝一些,有助修行的。”
他站在原地沒動,冼清塵起了興緻:“那你把酒拿過來。”
他鮮少喝酒,因為不喜酒醉混沌,可現在良辰美景,淺酌一點也不礙事。
楚回舟邁下廊階,水汽蒸熏,他師父倚在池邊,黑發如瀑落在身後,露出一半被蒸得微紅的肩頭。其實冼清塵脫了衣裳并沒有平時看上去纖瘦,薄肌微鼓,鎖骨的光影暧昧,而再往下的光景,楚回舟不敢看。
冼清塵接過他遞來的金盞,瞧上面的紅瑪瑙石點綴,随性說了句“挺好看”。
他慢慢喝下去,竟不嗆喉,反而很清冽,味道像是在喝某種帶了點果味的露水。
三杯緩緩下肚,他的心口跳的快了一些,正處在半醉不醉的飄飄然中,便喚楚回舟來給他按按頭。
楚回舟乖巧跽坐,指法輕柔。擡手間,他看見冼清塵背上的傷痕,一時忘了動作。
兩道交錯的傷痕,像是鞭傷,經年累月都未曾消退,鞭上甚至應當布了倒刺,揪扯周邊皮肉,讓那兩道傷疤變得不平整。
“師父……這傷疤是……”
冼清塵一個激靈清醒,避開了他要摸的動作:“早年傷的,退不掉了。你别碰。”
顯然也是一件他不能知道的事,楚回舟不再細問,舀了一瓢溫水澆淋在他後頸上,冼清塵感覺一陣酥麻,忍不住又滑身下去,繼續任他按。
楚回舟目光落在那處傷疤上,心中将仙門裡用鞭的門派與叫的上名的修士排了個遍,幾乎沒有這樣的鞭子。唯有不二宗上一任宗主,好像用的正是蛇骨鈎刺鞭,不知是不是這樣的。
師父怎麼會和不二宗上任宗主打起來?從未聽過相關傳聞。
那兩道疤痕醜陋難消,楚回舟心想一定很痛。
他柔和的目光落下來猶如實質,冼清塵不由得半睜開眼,仰頭,正與他落下的視線對上。
紅葉瑟瑟,少年唇畔微啟,黑曜石般的眼睛不掩欽豔,落下的發尾掃到了他額頭。
微風吹拂,紅葉搖曳又飄落,高高的下墜,微不足道的雨絲落在他臉上。
“真美……”
冼清塵情不自禁地擡手,摩挲滑上楚回舟的臉頰,在他臉紅透之前離開,一邊狡黠地笑,一邊去接一片掉落的葉子。
“師父!”楚回舟被撩撥的難以自持。
“哎呀,為師逗逗你。”冼清塵樂得嬉笑出聲,将那枚紅葉遮在自己眼睛上,“不過,你長得确實不賴,可惜……”
可惜什麼,可惜注定不是一路人。
他有些後怕,方才将手伸上去真是鬼使神差,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醉意昏昏,也可能是他被少年人的驚才絕豔所折服……
也或許是他的眼神太專注,這種被全心全意信任,被鐘愛的感覺,升騰出癢意,像是有小蟲細細密密地啃咬他的心。
“你下來泡會兒嗎?”冼清塵扯開話題,主動給他挪了個座。
楚回舟這種時候哪裡敢下來,他怕自己情動難抑,萬一師父看到了,怕就是再也沒有師徒緣分了。
他悶悶道:“不泡了,我去鋪床。”
“好賢惠!”冼清塵又逗弄他,“你像個小媳婦——”
自知失言,他止了話頭,将葉子放在水上推,又意興闌珊地鞠了水撒上去,葉子倔強地不肯沉下去,漸飄到溫泉另一頭。
溫泉不能久泡,他一出水隻覺頭重腳輕,翩翩然滾回自己床鋪,楚回舟已經将床榻打理好,在屏風另一側烹煮花茶水。
半夢半醒之際,聽見溫泉中水聲陣陣,冼清塵唇角微勾。
楚回舟還說自己不泡了,原來是趁他睡去獨享靈泉,也罷也罷,就随他去吧。
這溫泉還真神奇,隔日醒來,真的令他覺得全身輕松不少,靈力運轉也更為順暢,簡直是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自然其中也該有楚回舟按頭的功勞。
楓泉莊子裡歌舞都有,還有聚在一起玩牌九的,鬥法的,不一而足。正當所有人都以為赫連氏這次請他們來純粹是來玩的時,赫連氏小公子帶着一個好消息登場了。
赫連儀,正是赫連氏最小的公子,但他射藝優秀,修為也已超過同齡人許多。
他拊掌吸引全場目光,明黃色的頭冠綴着顆明珠,像隻驕傲的小金孔雀。
赫連儀朗聲道:“諸位同修,今夜就在這賞楓堂,赫連氏請諸位鑒寶,是我赫連氏傳襲數代的上古神器,還請諸位賞臉!”
上古神器?
冼清塵瞄向楚回舟,沖着主角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