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低矮的洞穴,角落裡堆放着一塊由稻草拼成的草席,旁邊連着一片湖泊,雪花飄落在水面,形成一層薄薄的冰,環境陰冷而潮濕,這裡也是動物的巢穴。
水邊,一塊稍大的石頭上坐着一個人,他背對着,金色的頭發在微風陣陣飄動。
他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稍稍一擡眼,瞥見來人的衣角後,又斂眸理着自己的頭發。
和高大的影子一同壓下來的還有一道冰冷的聲音,“段乘。”
他睨了眼容晖:“沒大沒小。”
容晖沒說話,也沒因此改善态度,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左手手腕,緊接着一道金色的光芒從他的指腹下洩露出來,暫時隐形的紅線顯現出來。
“這是你做的。”容晖用的是肯定句。
段乘粗略看了一眼,稍有些心虛,“嗯,怎麼了?”
容晖根本不廢話,“解開。”
段乘:“不行。”
容晖:“……”
在容晖釋放出殺意之前,段乘開口解釋道:“這是傳統。”
“山神娶親,每一個新上任的山神都要和人類結締。告訴你過來人的經驗,他會幫助你的,在各個方面。”
容晖:“我不需要。告訴我怎麼解開。”
段乘搖搖頭:“沒辦法,除非他死了。”
他擡眸看見容晖緊咬着後槽牙,異常冷淡道:“那就殺了。”
段乘:“随你——但我覺得你不會這麼做。”他迎上容晖微眯着審視的眼睛,“他和你無冤無仇,就因為一條紅線,你不會殺了他。如果你這麼做了,那算我看走眼,不該把山神的位置給你。”他偏開頭。
容晖:“……”
段乘先軟了語氣,“你暫且忍耐着,人類壽命不過幾十年,一眨眼就過去了,等他正常去世後,紅線自然就斷了。”
容晖:“沒必要。”
段乘:“他是十幾年前我選出來的,第一眼,我就發現他身上有獨特的氣息,你昨天應該已經感覺到了。他和你身上有很強的羁絆,多和他接觸,你會有不同的感受。何況你現在是山神,如果對人類沒有憐憫,山神的使命你也不可能完成。”
一時沒得到回應,他擡眸發現容晖完全沒有聽進自己的話,走之前他隻說了最後一句話。
容晖:“我會自己想辦法,紅線必須解。”
等他身影遠去後,段乘忽然想起了什麼,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垂眸落寞地握住自己的手腕。
那裡的紅線早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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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蛇山後,這幾天采集的素材也差不多齊了,他們收拾東西打算回去。
随着新的一天到來,山神娶親也同樣結束。溫昱将婚服還給奶奶後,便道了别,回到民宿收拾東西。但溫昱總覺得心裡不太安甯,昨晚的那些事情确确實實是真實經曆的,但卻充斥了不合理性,他思緒太亂,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就連神經大條的于昭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于昭擔憂道:“怎麼了?在想什麼?”
溫昱将東西塞進包裡,頓了好一會兒才擡眸朝他看過去,“嗯?沒事。”
說完,他又低下頭繼續整理行李。
于昭懷疑地看着他,越看越覺得有問題,走到他身旁,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是不是不舒服?感覺你有點走神。”
溫昱拿下他的手,将最後一件衣服放進包裡:“沒有。”
于昭:“好吧好吧,有事要跟我說。”
見他這麼說,于昭隻好收回手,将行李箱阖上拉好拉鍊。
都收拾好後,他們走出民宿,找到停在車位上的車,将行李都放進後備箱。
上車後,依舊是于昭開車,他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溫昱,“路上還有兩三個消失,你可以睡一會兒。”
溫昱:“嗯,辛苦你了。”
“沒事沒事。”于昭擺擺手,“昨晚下那麼大雪,山神廟的桌子又冷又硬,你昨天應該沒睡好吧。”
溫昱揉了揉眼睛,點點頭,“是有點。”
于昭歎息一聲,“這種糟粕傳統就應該廢止,如果上山的是個女孩子的話,肯定會生病。你回去後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别感冒生病了。”
溫昱:“嗯,好。”
車啟動後,溫昱就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
眼皮已經很重了,困意也越畫越大,可他就是睡不着。
腦海裡一遍一遍地閃回着昨晚發生的一切,一幕一幕仿佛再現一般,曆曆在目。
異瞳、紅線。
他心髒緊張地怦怦跳,手指一陣陣地發麻。
于昭看他一動不動,以為他早就睡着了,隔了一會兒,突然聽到他冷不防地問:“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