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情況和上次不一樣,上次隻是暫時的、遊戲般的把枝垂栗看作下屬,這次就不是這樣了。
福澤谕吉盯着空氣發了一會兒呆,在隻有他一個人的辦公室裡輕輕歎了口氣。
下班時間咻一下就到了。
江戶川亂步第一個沖出辦公室,打開社長室的門,“出發!”
與謝野晶子也後腳從醫務室裡出來。
三個人難得一起下班,不過沒有要回家,而是要到織田作之助家裡。
偵探社的下班時間,織田宅裡出去上課的孩子們早就放學回家了,現在全都待在客廳裡圍着泉鏡花叽叽喳喳的說話。
雖然場面看起來有點混亂,可是如果認真聽一會兒他們說的話,就會發現其實一點都不混亂。
織田作之助家的孩子們……由于自身經曆的關系,知道要用什麼态度對待一個失去雙親、流離失所的同齡人,也知道說什麼可以最大程度消除彷徨不安的心情。即使是不擅長說話的,也會坐在旁邊安靜傾聽着陪伴。
泉鏡花的年紀比這些孩子們都大,這一天下來看着孩子們為了她絞盡腦汁,不知不覺出現了點作為姐姐的心情,唇邊終于也帶上一點淺淺的微笑。
咲樂直到此時,才終于真正放下心來。
其他幾個男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微微笑起來。
織田作之助和枝垂栗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同樣注意到了泉鏡花的微笑,互相對視一眼,看見對方欣慰的表情。
偵探社三人就是在此時按響門鈴的。
織田作之助立刻站起身,看了眼幾個孩子、猶豫一秒,還是沒讓他們暫時離開。
又過了會兒,偵探社的三人終于來到織田家門口。
孩子們和福澤谕吉等人打了招呼,幸介就又轉過頭,很自覺地對兄弟姐妹道,“我們先回房間。”
泉鏡花拉住準備跟着離開的咲樂的手,搖搖頭,“不用。”
江戶川亂步看了他們一眼。
這麼快就讓新來的孩子融入進去、卸下心防,該說不愧是織田作之助和他家的孩子們嗎?
保姆和保姆家一大群有着類似經曆的孩子,隻要個性不是太過别扭的人,大概都很容易融入進去。
而且還有巧克力在。
巧克力一大早就跟着枝垂栗一起過來,現在乖乖巧巧、安安靜靜的趴在泉鏡花身邊,和孩子們待在一起,感覺完全是個合格的陪伴犬。
織田作之助聽着泉鏡花的話語,唇角微微彎起,沒忘記招呼福澤家的人道,“請坐。”
泉鏡花也自動自發的走到織田作之助旁邊坐下。
枝垂栗熟門熟路的去端了幾杯茶水過來,才坐到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
江戶川亂步等人坐在織田作之助對面,由看起來最和善的與謝野晶子和泉鏡花面對面。
“下午好。”福澤谕吉率先開口,“我是福澤谕吉,武裝偵探社的社長。”
簡單的自我介紹途中,江戶川亂步趁機看了看無意識抓着織田作之助衣角的孩子。
雖然面無表情,光看臉會覺得很鎮定,實際上卻在依賴着将她從極道組織手中救出來的織田作之助。
在這個年紀失去父母……和他、和與謝野晶子都是一樣的,即使故作鎮定,心中依舊會覺得彷徨不安。
江戶川亂步思考一秒,笑眯眯的拿出口袋裡的美味棒,“小鏡花,這個給你吃!”
泉鏡花注視着美味棒幾秒,又看看他,再看看織田作之助和枝垂栗,“……謝謝。可是媽媽說不能吃陌生人給的食物。”
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哼哼一聲,“你還直接跟着織田作回家了耶!”
泉鏡花輕輕颔首,理所當然的說,“因為,是織田作。”
枝垂栗在旁邊聽得偷偷笑起來。
江戶川亂步默默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泉鏡花面無表情的臉,忽然又瞥了眼旁邊的福澤谕吉。
……好像有點像?
嚴肅、面無表情的……來自類似的家族嗎?
福澤谕吉不知道他在看什麼,裝作沒發現他在觀察,開門見山的說,“泉小姐已經知道現在的情況了吧。”
泉鏡花雖然年紀小,但明顯來自教養非常良好的家庭,枝垂栗和織田作之助也已經将事情都告知她了,現在确實很清楚情況。
她微微點頭,“是的。”
為了要讓她自己能控制異能力,所以才讓同樣擁有異能力的偵探社三人來到這裡。
可是。
泉鏡花低聲說,“我不想要這個異能力。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把手機銷毀。”
福澤谕吉停頓一秒,“異能力并非将特定媒介銷毀就能消除的事物。”
與謝野晶子也開口補充,“使用異能力的媒介一般來說不會隻有一樣特定的、無法再取得的物品,鏡花你的異能力也是,不會隻有那部手機可以控制異能力。”
現在很有可能隻是因為沒辦法良好控制異能力,才會需要一個特定的媒介。但即使媒介消失,異能力也不會因此消失。
如果人類有靈魂……異能力大概就是附着在靈魂上的。
泉鏡花捏緊織田作之助的衣服,露出昨天到現在最為鮮明的表情——憤怒又悲傷。
她微微瞪大眼睛,聲音低低的,又緊緊的,“夜叉白雪……她、夜叉白雪,殺了父親母親——”
與謝野晶子有些愣住了,輕輕收緊手指。
異能力失控。
或者更準确的說,是因為沒辦法良好控制自己的異能力、無法将異能力的作用真正發揮出來,才會導緻看似“失控”的狀況。
——當獲得異能力的瞬間,就會知道自己異能力的詳細情報和使用方法。
雖然大多數異能力者都是如此,但也有一部分的人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東西、也無法順利良好的使用。
異能力的存在就像手腳一樣自然。
雖然感覺不太一樣,但若是用淺顯一點的話語來打比方,異能力的熟練使用和生疏失控,就和使用手腳、運用身體的情況差不多。
有的人生來就很會運用身體,能輕易跳起高難度的舞;可是有的人雖然能走能跑,跳起舞來卻會同手同腳、僵硬無比,甚至會雙腿絆在一起而跌倒。
泉鏡花難道是在獲得異能力時被“絆倒”了,無意間讓異能力殺害了自己的雙親?
江戶川亂步皺起眉,看向枝垂栗,“小栗子,是這樣嗎?”
枝垂栗輕輕歎了口氣,把放在桌上的資料推到桌子中間,“确實是夜叉白雪給了鏡花的雙親最後一擊,但并不是鏡花的異能力失控的關系,而是……泉夫人的命令。夜叉白雪原先是泉夫人的異能力。”
泉鏡花的身體顫了一下,注視着眼前的文件,“媽媽……?怎麼可能、不可能……”
然而,若是枝垂家族的情報不可信,就沒多少情報是可信的了。
枝垂家族能将真相調查的這麼清楚,不隻是因為家族裡有專門的情報部門,還因為家族裡養着的異能力者。
其中一名異能力者能将某地過去發生的事以石頭、紙人一類物品重現。異能力發動時,石頭和紙人都會動起來,展現當時發生過的事——如果出去當偵探,想必一定程度上會轟動警界,但這名異能力者隻替枝垂家族服務。
順帶一提,該異能力能回溯的時間是五年内、範圍是方圓三公裡,必須有該地的物品才行,這次枝垂栗提供的是泉鏡花的頭發。
景象重現,再加上調查出來的身份,再向特務科确認過之後,真相便水落石出。
……泉鏡花和夜叉白雪都是無辜的。
而且。
“最可惡的明明就是特務科、不對,應該是那個讨人厭的官方秘密機關。”江戶川亂步把文件遞給與謝野晶子,把眼前的茶水一口飲盡,氣呼呼地哼了一聲,“竟然讓小孩子出去流浪!”
明明她的雙親是官方機關的人,因為工作的關系被尋仇而亡,留下來的孩子卻流離失所。官方沒有打算撫恤,對泉鏡花的失蹤也毫無反應,一點尋找的念頭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各種各樣聽起來很有道理的理由,但在江戶川亂步看來就是很過分。
再加上泉鏡花的雙親和以前的福澤谕吉在同一個機構工作,就讓江戶川亂步覺得更讨厭了。
反正就是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