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作為國内的最大城市，不管哪裡都很熱鬧。

本地的常住居民本來就很多，再加上來自各地的遊客，一路上的人多得不可思議。

“平常就覺得橫濱的人很多了……”江戶川亂步看着窗外的車潮，忍不住道，“可是每次來東京都會被吓到。”

他已經不隻一次這麼感歎了，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多人，一個個的全部擠在東京。

枝垂栗眉眼彎彎的，“也擠在橫濱呀。”

橫濱作為首都圈的發達城市之一，即使有着無數極道組織、治安至今都不能說好，但人口依然越來越多，現在已經是東京之外人口最多的城市——還沒算上在擂缽街裡的一大堆黑戶。

不過即使如此，橫濱和東京的人口數依然沒辦法相提并論，兩者之間至少相差三倍。

“而且東京還這麼小。”江戶川亂步擡頭望向旁邊的高樓大廈，“小小的地方一堆人，好擠。”

“是呀，真的很擠。”枝垂栗說，“所以住在橫濱也沒什麼不好。”

江戶川亂步默默看他，“對你來說就是到鄉下度假嘛。”

枝垂栗笑起來，“嚴格來說……大概就是這樣。”

他們要去的美術館不隻是遊客喜歡去的地方，也會有像枝垂栗這樣的本地居民前往，人潮同樣非常多，外面站着很多排隊等候的人。

江戶川亂步小小的嗚哇一聲，“東京人這麼有美學素養啊。”

“來玩的人一定比較多。”枝垂栗拉住他的手，笑着說，“比如我們。”

“也是。”江戶川亂步又認真的看了一眼周遭，就快樂的拉住枝垂栗的手，“出發！”

進入場館需要脫鞋，他們穿着好穿脫的鞋襪，輕輕松松進入展館。

這是一個以數位互動藝術為賣點的美術館，展出的藝術基本和以數位影像制造出來的光影變化有關，有種科幻又奇幻的感覺。

在網絡上看介紹就這麼覺得，真正進入場中，就更覺得……看了有點頭暈腦脹的。

比如一片明亮的空間裡，無數銀色細線同時流動，偶爾朝着前方、偶爾朝着地下，不斷轉換方位的流動着。

伫立期間，像是站在水裡，也像是站在什麼時光機器裡。站着不動就會有點暈，行走起來就更暈了。

江戶川亂步有點暈乎乎的，轉頭看看枝垂栗。

枝垂栗也明顯已經有點暈了，扶着江戶川亂步的肩膀，眼睛轉起蚊香圈，“暈……”

江戶川亂步也扶住他的肩，認真盯着枝垂栗的臉看。

四周都是流動的線條，所有的一切都不受自我意志的不斷變換着。

在流動的世界裡，隻有彼此是永恒不變的存在。

隻注視着對方、一直注視着對方，好像就不太暈了。

他們對手片刻，不知怎麼突然就有點臉紅起來。

枝垂栗目光飄開，再次望向前方，“先、先走出去吧？”

江戶川亂步毫不猶豫的點頭。

兩個人互相搭着肩，難免有點暈乎乎的走出去。

是生理性的暈。

每個展區都有着數位影像輔助展出，有的展館是以或流動或靜止的水作為輔助，有的則是利用鏡子做成地面，将環境轉變為平時不會見到的景象。

前方就是有着水池的展區。

水池最深到達小腿肚的位置，他們把褲腿往上卷，大概卷到膝蓋上方，才接着走進去。

水流緩緩浸過腳面，逐漸加深。

可能是因為每個人都赤腳，為了保持水質潔淨，消毒水的味道非常重。

非常。

“順便洗腳。”江戶川亂步随口說着，和枝垂栗并肩踏入展區。

裡頭是個漆黑的空間，有些黑漆漆的水面上，無數光影做成的錦鯉悠悠遊動。

好像踏入平常不可能踏入的池塘之中，心理上的感覺就特别神奇。

江戶川亂步忍不住小小的“哇”一聲，看着一隻錦鯉遊到自己腳邊、撞上自己的腳，瞬間化作一團散開的光影。

像是雲霧，也有點像是某種綻放的花，或是燦爛的花火。

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咂咂嘴道，“錦鯉被我撞死了。”

枝垂栗停頓一秒，沒忍住笑出來，很小聲的偷偷說，“還可以被戳死哦。”

他伸出手指、稍微矮下身，戳了一下腳邊的錦鯉。

被觸碰到的錦鯉同樣瞬間化作一團雲霧，在水中散佚開，仿佛從未存在過。

江戶川亂步啧啧兩聲，“好殘忍的藝術作品。”

他們站在水池中央，靜靜注視着不斷遊到身邊、觸碰到人體而化作雲霧的錦鯉。

明明什麼都沒做，隻是站立着而已，就能讓無數循着自己的軌迹遊動的錦鯉消失不見。

每個人來到這裡的體會一定都不一樣，不知道其他人都有什麼樣的感想，但江戶川亂步忽然覺得……他和枝垂栗現在就像掀起風暴的蝴蝶。

他側頭看了看安靜伫立的枝垂栗，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感受到他下意識交握上來的手指，便緊緊握住。

這可能就是小栗子的感覺吧？

明明隻是靜靜站立着，就會有無數帶着各種想法想要觸碰他、接近他的人，所有的惡意又在他什麼都沒做的情況下化作雲霧消失不見，連帶着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有種微妙的感覺。

并不是覺得自己仿佛成為某種強大的、可以操控什麼的存在，而是……有種難以言喻的無奈感。

江戶川亂步緊了緊枝垂栗的手，低聲喚道，“小栗子。”

“唔？”枝垂栗側頭看他。

江戶川亂步望向他。

空間昏暗，隻有錦鯉遊動時會有輕微的光線映入眼中。

枝垂栗的眼瞳仿佛被錦鯉遊動的光映入，在黑暗中顯得非常、非常明亮，帶着輕微又柔軟的笑意。

江戶川亂步的心跳忽然加快，呼吸輕微頓了頓。

……他很喜歡枝垂栗臉紅紅的害羞模樣，也非常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即使唇邊的微笑輕輕淺淺的也沒關系，隻是眼中帶着柔軟的笑意，就能讓人心跳加速。

他又緊了緊枝垂栗的手，停頓片刻，笑眯眯的搖頭，“沒什麼！”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來，調侃着道，“隻是忽然想叫我？”

兩隻不同顔色的錦鯉從遠處遊過來，撞在他們腿邊，瞬間化作一團綻放的光影，又緩緩在水面上散去。

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回答，“沒錯！亂步大人就是突然想叫你！”

他說完，又用另一隻沒有交握的手碰了碰枝垂栗的臉頰，有點壞心眼的說，“手指親親。”

枝垂栗、枝垂栗微微一愣，臉瞬間變紅，停頓一秒，也伸手戳了一下江戶川亂步的臉頰，小聲的說，“親親。”

他們互相戳了一下，本來隻是單純交握着的雙手轉為十指相扣。

一群錦鯉朝着他們遊動過來，在他們腳邊圍成一個錦鯉圈圈，遊來遊去的，幾隻碰撞到他們的錦鯉化作雲霧散去。

各色錦鯉和錦鯉們化作的雲霧互相融合、交會。

他們在黑暗中偷偷手牽着手，周邊遊客們的說話聲也像是雲霧一樣飄飄渺渺，沒辦法在腦中留下一點痕迹。

在原地站了會兒，就離開這個充滿自殺錦鯉的空間，轉向其他地方。

走過以黑暗的空間唯一亮着的瀑布作為展出品的空間、逛進充滿球體的地方、又在以柔軟地面作為展出品的展區玩了會兒，接着進入充滿花卉的世界。

不是真的花卉，是由影像形成的無數花卉，四面八方都有花朵的影像，就連地面上都有。

大大小小的花朵從上方逐漸飄落，配合着花朵的顔色，環境的顔色也會随之改變。小小的花慢慢旋轉着落下，逐漸變成大大的花，幾乎遮天蔽日。

“嗚哇。”江戶川亂步發出一聲驚歎，“壓迫感——”

他們和無數同樣進入這個展區的遊客一樣就地坐着，身邊是不斷飄搖移動着的花卉，有種和花朵的動與靜互相交換的感覺。

“就像是我們被花朵觀賞着呢。”枝垂栗擡頭望着又慢慢變小的花朵，“每次來都覺得很有趣。”

“唔、确實很有趣，可是亂步大人比較喜歡錦鯉池。”江戶川亂步打了個呵欠，靠到枝垂栗背上，“這裡的花沒辦法被弄碎。”

而且錦鯉池還有水，互動性很高，就像是真的在玩，和在這裡太過靜态的觀賞方式非常不一樣。

雖然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可是習慣了也覺得還好。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來，又看看周遭，非常贊同的點頭，“會自殺的錦鯉比較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