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挺有趣的。
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的花藝,即使是同樣的花材,也會出現不一樣的構思、有全然不同的成品,意外的很有趣。
而且枝垂栗學的花道流派對花材和花器的要求都相當自由,想怎麼表現都可以,即使沒有太多藝術細胞,也能憑借着自己的想法做出獨一無二的作品。
江戶川亂步看着看着就有點躍躍欲試,“我也想試試看!”
他也想試着用既有的材料做出自己想要做的東西。
感覺比在學校上美術課還好玩。
花道老師來到家裡之前就知道江戶川亂步要旁聽,事先預備好了讓他使用的花材和花器以防萬一,彎着眉眼道,“當然好,請您坐過來一點。”
枝垂栗也轉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期待的說,“我也想看亂步哥的作品!”
江戶川亂步信心滿滿的說,“我會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作!”
枝垂栗一點都不懷疑,快快樂樂的點頭,“期待!”
雖然江戶川亂步是第一次體驗插花,不過老師對他沒有太多指導或要求,隻是稍微說了一下怎麼修剪花材,就讓他放手發揮。
這麼看着真的是個相當自由自在的流派。
江戶川亂步也不太喜歡被太多規矩束縛,就是因為可以自由發揮,才會想要試着玩玩看。
他盯着幾個形狀各異的花器看了會兒,還是挑了個比較順眼的長方形淺口花器。
老師除了準備各種不同的花器,還有很多不同的花材,有綠葉也有花,一一排列在地上,看着有些無從下手。
他瞄了一眼枝垂栗插的花。
他們不知不覺已經上了一陣子的課,枝垂栗的坐姿從跪坐換成了盤腿,現在差不多快完成他今天的作品了。
枝垂栗選的是不規則形的花器,沒有使用太多繁花,很明顯能看出主角是芍藥。
雖然江戶川亂步沒什麼藝術細胞,可是就莫名覺得枝垂栗的作品很漂亮,看起來很賞心悅目、很舒服。
老師似乎也對枝垂栗的作品相當滿意,帶着柔軟的笑意說,“栗少爺真的不深造花道嗎?您的作品很有靈氣,非常有生命力,會成為明日之星的。”
枝垂栗稍微停下動作,好像有點苦惱的說,“很多老師都想帶我走呢,音樂老師、茶道老師都是,怎麼辦才好?”
老師明顯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忍不住笑起來,“如果您要選個人被帶走,可以多考慮考慮我哦。”
他們聊了幾句話,枝垂栗就繼續專心收尾。
江戶川亂步默默瞥了眼那個假裝天真小孩的笨蛋栗子,又再次看向自己手邊的花材。
老師轉而對他說,“如果不知道要選擇什麼,可以先思考想表達什麼、怎麼呈現自己想表達的事物。想不出來也可以,不用太緊張、不用想得太複雜,憑感覺去做。”
說的非常抽象。
不過江戶川亂步畢竟是初體驗,本來就不用有太多顧慮。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
他想表達什麼、想做的是什麼?剛才想要試着插花的時候,好像就有想要表達出來的東西,但是當時沒有認真抓住思緒。
嗯……
他在思考的時候,枝垂栗已經結束了他這次的作品,好奇的轉過來看他。
江戶川亂步擡起眼,對上他的眼睛,忽然靈光一閃,“我知道了!”
他轉頭随意的拿了一個綠色植物起來,啪一下放到花盆裡,接着非常認真專注的開始完成作品。
花道老師唇邊帶着柔和的笑容,注視了會兒江戶川亂步,又轉向枝垂栗,“栗少爺要來點茶水嗎?”
枝垂栗點點頭,“好呀。”
他将盤腿的坐姿再次換回跪坐的姿勢,看着花道老師泡茶。
在一旁随侍的仆人也離開了會兒,再次回到和室時,已經帶上口感柔和、适合配着綠茶一起吃的和菓子,還帶上了幹洗手讓他們可以就地洗淨雙手。
江戶川亂步雖然很專注的在插花,不過注意力也難免被和菓子吸引,目光瞥過去,“我也想吃。”
枝垂栗快樂的點頭,“好呀!”
不過江戶川亂步現在還在插花,中途跑來吃點心,還要重複洗手,很麻煩。
他看了看枝垂栗,“小栗子喂我吃。”
枝垂栗當然不會拒絕,看了看盤子裡的點心,“亂步哥想吃哪個?”
江戶川亂步的目光直接鎖定一個深藍色的長方形小點心,“我要吃那個。”
顔色是海洋般的深藍,上頭點綴着花瓣狀的金色裝飾,看起來特别漂亮,感覺也很好吃。
枝垂栗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盤子,把深藍色的點心拿起來,放到江戶川亂步嘴邊,“啊——”
江戶川亂步默默看他,“我不是小孩子!”
竟然用喂小孩一樣的态度!
枝垂栗眨眨眼,很乖巧的說,“唔、我是小孩子呀。”
花道老師看了全程,實在沒忍住掩唇笑起來,“感情真好呢。”
江戶川亂步哼哼一聲,“才沒、唔!”
枝垂栗趁着他張開嘴的時候把點心塞進去,眉眼彎彎的說,“點心小小的,剛好可以一口吞!”
江戶川亂步放開捏着花材的手,捏了一下枝垂栗的臉。
笨蛋栗子!
不過還是要好好把嘴裡的點心吃下去。
深藍色的點心有些軟軟的,口感很好,帶着柑橘的味道,不甜不膩的。
不知道這種點心叫什麼名字,可是超好吃。
江戶川亂步把點心嚼嚼吞下去,眼睛亮亮的說,“這個超好吃!”
枝垂栗完全贊同的點頭,“我也很喜歡。”
江戶川亂步的目光又飄到盤子裡的其他點心上去。雖然很想再吃,但他現在還要繼續努力完成插花作品,不能随心所欲的跟着吃。
竟然趁着他在忙的時候吃好吃的,好狡猾!
“我們會慢慢吃的。”枝垂栗快樂的說,“亂步哥慢慢來,不要急。等你弄完,我們就吃完了。”
老師實在沒忍住又笑起來。
江戶川亂步咂咂嘴道,“我想吃就會有人再送來吧?小栗子在吓我!”
枝垂栗笑得不行,很直白的承認,“對呀!”
笑成那樣,看起來更笨了。
江戶川亂步哼哼一聲,終于又繼續專注在他的作品上。
他沒打算做得多麼複雜,現在完全憑着感覺來,想把什麼花材放在什麼地方都靠感覺,比剛才的枝垂栗速度還快不少的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他停下手,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了眼枝垂栗的作品,“我的看起來好雜亂哦。”
“作為最初的作品,已經做的非常好了。”老師認真的端詳了會兒他的作品,神情柔和的說,“亂步少爺的作品很溫柔呢。很溫柔,可是又有點憂傷。”
她沉默片刻,微微笑起來,“您是個相當溫柔的人啊。”
江戶川亂步愣了一下,又看了眼自己的作品,“從這個東西能看出來那麼多?”
該不會是客套話吧?
枝垂栗眼睛彎彎的點頭,“可以哦!老師說過的,這是一種溝通的方法,是能看出來的。”
江戶川亂步頓了頓,有點不自在的挪開目光。
他确實是、在表達着自己現在的心情。
雖然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溫柔的情緒,可是心情有些矛盾……依然因為父母離世的關系而悲傷着,但又覺得有些空蕩的心被某種軟軟的事物支撐起來,沒有最開始那麼悲痛寂寞。
這麼細微的事情大概沒辦法從他的作品裡看出來,但能察覺他帶着點悲傷的心情,在他看來已經很厲害了。
溝通的方法……
不隻是花藝,音樂、繪畫、文字,一定都是某種溝通的方式,隻是他還不懂得怎麼鑒賞而已。
江戶川亂步盯着枝垂栗的作品看了會兒,對于學習鑒賞藝術,終于起了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