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旋着白色的花骨朵往下落,又被揚起砸在牆面撲簌簌墜落,像撒下了一捧塵土。
後頸忽然掠過一陣冷,随後便如同黏液一般粘住,耳側的鈴铛聲伴随隐隐約約的哭聲再度響起,甯歸硯擡起的手懸住,在靜谧中又聽見漸近的腳步。
他眨着眼睛,捏緊手裡的拄拐,倏然猛轉身。
“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叮叮鈴——”
巷口轉出一位打更人,身着黑衣在漆黑朦胧的巷内卻也能看清面容——是位歲數不大的青年,見了巷内的人,慢步走來,帶着疑惑詢問。
“公子,可是尋不到路了?”
甯歸硯吊在嗓子眼的心稍稍落到了實處,他垂眸,聽着對方近了後消失的鈴铛聲,于是開口:“隻是随便走走,我方才聽到了鈴铛聲,可是先生身上帶了?”
那打更人将手裡的銅鑼單手拿着,低頭晃了晃腰間的物什:“隻是個小玩意,吓着公子了?這地方常人不走,也沒想到有人,見諒見諒。”
甯歸硯搖着頭:“怎麼會,不過,現在已經是二更天了?”
打更人:“對,公子是外地人吧,若是無事,便快些回去吧,這城内,入了夜,可不太平。”
雖說不太平,但此人的語調内卻沒有絲毫恐懼,說這麼一遭大概隻是為了吓走甯歸硯。
甯歸硯忽然有些好奇了:“傳聞我也聽過一些,不過,既然先生提醒了,先生不怕嗎?”
打更人的動作頓住,他拿着銅鑼剛要開始敲響,聞言似乎是笑了一聲,眸子朝深處綿延,手裡攥着的繩結被他晃了晃,和鈴铛的聲音重合在一起,随後向巷口深處去。
“公子說笑了,我一個打更人,若是怕了這些,也不會出現在這不是,而且這神啊鬼啊的,誰能說得清啊... ...”
青年的聲音遠了,銅鑼徹響的聲音還蕩在耳邊,甯歸硯擡起拄拐,沒往回走,而是眯了眯眼,在銅鑼聲消失後,陷入了沉思。
若是沒恍惚,在這人出現前,他未曾聽見銅鑼近了的頻率,對方像是忽然出現,恰恰将他拉出了這困了一個時辰的區域。
但終歸也是隻是想想,若真有什麼,他也不想摻和。
甯歸硯轉過身,瞧清了前方的路,有些許人家屋内亮起的燈火照映幾分,巷内卻是像徹徹底底被裹住了的物什,一層一層的黑密不透風,他就跟着那幾聲打更聲遠去,忍不住回頭瞧了眼。
眼前的視線不清晰,便想要擡手将眼前遮擋視線的黑紗扯下,感覺到後面落了腳步,于是拉扯的動作一轉,手裡的拄拐便向後迅速掃過去,被人牢牢接住。
甯歸硯手往外推不動,拉了拉,對面的人便開了口。
“你倒是會逛。”
手上相互的力度卸下,甯歸硯将拄拐撐着,朝季宿白的位置看過去,抿唇放下拉住後腦的眼紗。
“閑來逛逛,師尊找我?”
季宿白掃了他一眼,側身朝巷外看:“幾個時辰不回來,林言言他們出去找你了,可能怕你死在外邊,畢竟城内鬧鬼不是嘛。”
甯歸硯裝作沒懂,随着對方的腳步出了巷子,光照在身側男人臉上,這才看清人的表情——還是那副看人一眼就要把人吞了的樣子,垂眸看向自己時,則斂了眉眼,嘴角壓得實。
“你身上怎麼回事?”
甯歸硯對這問題不明所以,想來幾秒才恍然。
他指了指巷口深處:“興許是碰上邪祟了,但沒見到原身,隻是被氣息纏住了,身上多少沾了些。”
季宿白順着他指的方向朝裡看過去:“你剛剛碰見誰了?”
甯歸硯:“一位打更人。”
季宿白:“打更人?城内夜裡人不多,我來時,并未聽見打更聲。”
話斷,季宿白擡手捏住甯歸硯肩膀,肩側的衣服被攥得緊,褶皺深刻,像對方密不透風的氣壓,周圍的寒意也湧了上來。
甯歸硯心裡忽然打鼓,但想起自己沒說謊,身體就放松了下來,擡目看向季宿白時,多少無辜之色,将人眼睛晃得松了一刻。
他擡手拉住季宿白捏在肩上的手,用了用力氣弱道:“師尊,疼,能先松開嗎?”
說完肩側抖了抖,十分配合,但臉上的額汗顯露出并不是虛言。
季宿白定神看着甯歸硯思忖許久,松開了人,眼神還直勾勾的。
随後他啟唇質問:“你去那巷内做什麼?”
甯歸硯答:“入了迷陣,沒走出去。”
他在藏書閣看了不少書,也知道自己陷入了怨氣所形成的鬼打牆,這種迷陣雖說不是簡單鬼魂可以施加,但以原主的能力,是能發現并快速解開的。
因此他又添了一句。
“我尋到此處,但沒發現什麼東西,便想先回去。”
季宿白大約是信了他的話,朝巷内走幾步,忽地擡起手,指尖虛空畫出幾道符文,符文聚成陣落地。
術法成,他踏出步子往外,看甯歸硯的神情少了些懷疑:“走吧,你師弟師妹在找你。”
甯歸硯站直,揉了揉肩,朝巷内看一眼,蹙着眉頭跟上了季宿白的步伐。
兩人回到客棧後,兩人才知道林言言和景弗兩個人壓根就沒有回來過。
季宿白去客房内拿了點東西,甯歸硯就跟着他一塊出去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