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但是我不記得你寫了什麼。”

“那你覺得，你追了我多久？”

“我覺得我沒有追你。”

“沈先生真是歲月史書的高手，怪不得成績那麼差，死記硬背就能拿分的曆史，上了卷面就被你篡改得不成樣子了吧。”

“怎麼樣？要我給你播放我為數不多的一些錄音嗎？”

“不用，你很有可能僞造錄音。”

笑，聽上去不是出于開心。

“你還記不記得我也對你說過類似的話——你大半夜溜進我家下安眠藥把我搬去私人醫院那次。”

“不可能。”

安靜。

安靜了幾分鐘，聲音再次響起。

是對話回放。

自己的聲音和他的聲音。

播放了幾分鐘，其中混着稀裡嘩啦東西摔倒落下桌的聲音。

“怎麼樣？你要狡辯我是僞造的嗎？我還有别的錄音内容，可以一直播下去，播到兩天後。”

“像你找了一個我的替身一樣，我找了一個你的配音替身，專門錄了一堆廣播劇，為了——為了什麼呢？為了花錢？為了花光你給我的錢？”

他的聲音突然又接近了。

“你猜猜這四年你送我的禮物大概多少錢？你算過嗎？大明星？”

“我送過你什麼？”

白浮清沒回答，房間安靜了幾分鐘。

“你覺得八十萬六千三百一十二元 這個數怎麼樣？不包括你要送的房子當然——真相是你打算合同詐騙，或者說利用我對你的信任騙我。但凡我貪錢一點，都簽下了。”

“你确實帶了屏蔽器，錄音裡都是噪聲，但我記得你的話，我一字不差全部記下來了。”

白浮清複述了一遍。

沈琛沒有反應。

“那麼昨天的話呢？剛剛的話呢？你也忘了嗎？”

“可能記得吧，你提醒我一下，說不定我還有印象。”

白浮清又沒說話，又安靜了幾分鐘。

然後眼罩突然被抽掉，世界模糊，色彩漸漸充盈。

他掰起自己的下巴。

他的臉有點陌生，有點熟悉。

他說：“你記憶是真有問題？”

“沒有……”

沈琛這麼說，卻不知道有沒有，便看着他，想到底有沒有。

“到底有沒有？别裝傻。”

白浮清皺起眉，看他智障般清澈愚蠢的目光。

沈琛看着他，想到底有沒有。

“你讓我别裝清高，那你能不能身體力行，不要老是裝傻？不要老是演戲？”

沈琛看着他，想有沒有。但是發現不知道要想什麼有沒有，于是轉而開始想要想什麼有沒有。

白浮清氣笑，坐進床雙手掰他的臉：“大明星！别演了！你不會年紀輕輕就阿爾茨海默了吧！還是騙我開鎖？”

沈琛沒有表情，仍舊那樣呆B地看着他。

“小管家，你主子這是什麼情況？”

小管家應聲：“抱歉，您指的是什麼？請詳細說說您的疑問。”

白浮清想起來攝像和錄制被關掉了。

小管家表示相關功能确實被關閉了。

他歎口氣拿鑰匙開脖鎖。

“你可千萬别一自由了又說在演了。”

說完就感覺沈琛絕對要說是演戲了。可能還會跳起來，還會重新摁倒自己，還會……

沈琛沒有反應，低頭默默坐着。

白浮清再掰他的臉。

“大明星，你這是哪一出戲？”

“你欺負我那麼久我都沒怎麼樣，照樣活蹦亂跳健健康康，怎麼勒你三秒鐘你就要癡呆症了？”

“……我欺負你嗎？”沈琛茫然地說。

白浮清沉默，無言以對。

“對不起，你别着急…既然你這麼說，那我肯定是對你做了不好的事情……”

“我一會就想起來了，你可以多說說關鍵詞或者你的情緒，說不定我能想得更快一點。”

“……”

“我現在就是無語，非常無語，”白浮清虛弱地倒在床上：“我從來沒有這麼無語過……”

兩人一坐一躺，就這麼靜靜不知過了多久。

白浮清有點困了，想好好休息，睡一覺。眼皮打架間，依稀看到沈琛突然動了……他呆了幾秒，立刻警覺地爬起來。

沈琛已經下床了。

“你要幹嘛？”

他眨眨眼：“餓了。”

“……”

“我去做飯。”

“你記憶爛成這樣，你知道廚房在哪嗎？”

“你知道自己在哪嗎？你怎麼敢假定這裡有廚房的？”

“嗯…我在家。”他走了幾步，張望幾下，肯定道。

“你知道這是哪裡嗎，哪個國家？哪個城市？哪個街道哪一号？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說在家？”

沈琛搖搖頭說“不知道”。

“但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白浮清愣了一下。

很快又無語住：“等你想起來我是誰，幹了什麼，就要變卦了。”

沈琛剛走到房門口，聞言便回頭：“那我想想吧。”

“垃圾桶，去廚房——”

沈琛下意識以為他叫自己，站住，靜待下文，然後被躲閃不及的垃圾桶蹭撞。

它忙忙後退，轉向繞過他，向着目的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