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這三位的閱曆經驗，在不知底細的情況下，讓客人放松下來，怎會是難事？

是以行秋和重雲隻在開始時緊張了一下，之後便被三人的學識、閱曆所征服。

昙昙端着菜出來的時候，他們正聚在一張案前，不知在讨論什麼。

“開飯……了？”昙昙把盤子放下，見隻有溫迪回過頭來看她一眼，便好奇地走過去。

“這樣畫竟是更有效用，受教了，鐘離先生。”重雲看着桌上畫好的符咒，腦内不斷編排着往日裡常用的路徑，與此間簡化或加筆增勢過的紋樣。

鐘離看她過來，新沾了些墨水，重新扯了張符紙，将筆遞給昙昙：“小女對此也頗有造詣，你若是感興趣，今後還可與她多聊聊。”

說罷，他退後幾步，拍拍若陀：“我們先去端菜，趁此機會，可以讓昙昙與你二人展開說說方才那張符。”

昙昙一臉懵逼地被推到中間：……誰？我？

行秋、重雲二人齊齊看向她——對啊，她都能那般靈活地将符文融入劍法，此方造詣定是頗為不錯的。

溫迪指指鐘離方才畫的幾張符：“是你之前改過的東西。”

昙昙定睛一看——哦，這不是她之前大批量，就靈力、仙力、元素力各種力量如何兼容、如何轉化研究時，産出的東西嘛？

這是元素力持有者可用的版本。

先生倒還是沒讓無條件運行、普通人也能用的符文展露人前。

“是這幾張啊。”她回憶。

“沒曾想，這竟是昙昙姑娘的成果。”重雲道。

昙昙卻看了眼溫迪：“之前研習力量運行的時候做的。”但是那些東西，是可以說的嗎？

“想問什麼？先生方才那話，聽起來似乎有什麼還沒講完。”看溫迪一臉無辜地眨眨眼，昙昙把視線轉到重雲和行秋身上。

——哦！氣勢完全不一樣了，是進入擅長領域的神情！

行秋想。

——她好像很有自信。

重雲想。

“鐘離先生方才講解到此處變更寥寥幾筆，更能增加其威能。”重雲指尖沿着符文上更改的那數筆描畫，“家族運用此符已有數百年*，也不是沒有更改優化過，隻是從未想過如此。”

昙昙思考片刻，理去那些不便言說的東西，開口：“這張符實際上有四個主要變體，”她提筆勾畫，以元素力為引，勾連天地之力，封其入符，随形狀沉聚增勢，“這是完全增強版。”

這張筆畫比方才那張更多，但大緻相同——畢竟還是同一張符。

她将鐘離描畫的那張拿過來與其對比，可以明顯看出那張要簡單許多。

然後昙昙将符紙向上一推，又提筆迅速畫了她口中的其它幾個版本。

重雲隻覺得她畫起符來簡直太輕易了，幾乎是颠覆他此前認知那般的輕松随意，宛若呼吸。

太輕易了，不似家裡那些符師，畫符前還要找個吉時，再焚香沐浴一番，選取上乘的朱砂、香墨或是符紙，嚴肅沉靜地描畫所需的符紙**。

“四者的主要差别在于符文回路中所貯存的力量。”增強二者，削弱二者，繁簡各一。

她又拿出幾張空白符紙，一一描畫期間的分解圖案：“這是主體、這是通用底紋，這二者我應該不用過多解釋？”昙昙說着，擡眸看向身邊幾人，主要是重雲。

行秋也不太懂這玩意兒，主要是聽個樂子，順便就當是取材了。

溫迪……溫迪随意就好。

重雲隻是沒見過妖邪，他苦心鑽研方術咒法***，自然是識得這兩處符文意義的 。

昙昙點點頭，垂眸繼續邊畫邊說：“符文與文字一般，通常都有個由繁到簡的曆程，最初的版本并非意味着冗餘，最簡的版本也未必意味着最佳。”她不知道鐘離跟他們說了多少，隻能順着自己的思路，撿着些能說的說了。

這突然的，也沒給她多想的空間。

“基于這個道理，以繁複程度來界定其對力量的承載量的話，”昙昙把差異的各處拆解繪畫出來，“這處符号用于加固原始結構，進行穩定，這處符号用于調整運行節奏，使其能以達到更高效、集中的最終結果，這處則主要起到一個鎮靜能量、最大限度延長貯存時間的作用。”

這是增強版符文的幾個主要節點。

是很淺顯易懂的道理，此前重雲也不是完全沒聽家中授課的先生講過，隻是……

這“完全增強版”已經難到家裡隻有那幾位潛修避世的長老畫得出來了——還不一定有昙昙這麼輕松。

少年雙目呆滞，聽着昙昙将那些先生們提到過的“高端”、“少見”、“一般用不到”的理論知識，一一活用、化為現實。

重雲有些無措地回頭看行秋——昙昙是仙人子弟吧？

行秋屆到了他眼底的話語——或許就是吧？

胡桃不是一直懷疑鐘離先生是哪位仙人，隻是鐘離先生一直沒讓這事兒能以挑明？****

——他們沒這個意思，咱就當不知道呗？

昙昙繼續畫，這次是弱化相關拆解：“弱化版的核心理念有二，一為不動力的總量，但将其打散、擴展，弱化單元威能，擴大些許打擊面積；二則減少能量蘊含，也縮小些許打擊面積。”

鐘離畫的那版比較靠近簡化增強版，但又有些許不同，他弱化了期間的單元打擊力道，将多出的這部分力量分給了輻射範圍。

衆仙之祖對此等符文的改造自是信手拈來，之前不過是未在仙術與引領人民之外多傾注精力罷了。

說話間，那邊菜已盡數端出，擺放整齊了。

昙昙回望一眼，問重雲：“可明白了？”

重雲點點頭：“嗯。”

昙昙動作迅速地提筆在自己畫的那幾張符上鈎了幾筆，霎時間四符盡碎，化為飛灰。

她又勾了一份純圖樣，并着拆解圖、鐘離所繪那幾張符一起交給重雲：“拿回去慢慢琢磨吧，我雖不能繪符給你，但若有相關問題……我在的話，可以盡管找我。”到底是鑽研二十來年的本職，力量運行更是賴以生存的能力。

重雲接過那一小沓紙張：“好的，謝謝。”

昙昙淺笑：“那去吃飯吧。”

幾人排着隊去淨手、吃飯。

途中，溫迪傳音問她——怎麼把符毀了？

昙昙輕歎——留不得的，你何時見過我畫來還可留存的符紙？祂暫時還容不得我如此。

溫迪歎氣——好吧好吧。

這日子可什麼時候才是頭。

六個人，九個菜，因為家裡桌子不能旋轉，金絲蝦球、蟹黃豆腐、腌笃鮮、獸肉薄荷卷、素鮑魚、爆炒肉片、烤吃虎魚、冷肉拼盤和北地煙熏雞每樣兩份，各擺半邊，湊成一個圓。

兩道蒙德菜是昙昙根據重雲的喜好和忌諱加的。

席間喝的是鐘離中意的上好仙茶，餐後點心是明月蛋和杏仁豆腐。

查喜好表的時候，昙昙發現，大家都愛杏仁豆腐，樂了好半天。

——确實如空所說，昙昙手藝挺好。

不過味道并不突出，更讓他驚豔的是食材的上乘，以及食用後的感受。

與鐘離先生的腌笃鮮相對比，就更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