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公元201年),孟冬十月,紹倉亭大敗。
史書上無記載,隻于《三國演義》上有描述的倉亭之戰,這場繼袁曹官渡之戰後,所對峙的的最後一場戰役果真還是發生了。
一個女婢恭立廄苑,望着身前下着的淅淅瀝瀝的小雨,微微有些出神。
雖是刮着雨花,卻無一點兒涼氣。
再加上剛得知這座府邸的主人——袁紹,慘敗發病而歸,其第二子袁熙和袁氏的許多将領兵卒,皆身負箭矢刀傷,狼狽逃回的這些任何一個都不亞于晴天霹靂的消息,女婢便不自覺地想起自己的事情來。
心中戚戚然。
“東漢建安六年冬,袁紹戰敗,吾為其奴客,又該何去何從?”女婢默默想道。
“西漢”、“東漢”的稱呼最早見于南朝梁沈約所編《宋書》,《天文志》中稱“渾儀”是“西漢長安已有其器”,《百官志》中也有“強弩将軍至東漢為雜号”的記載。
女婢雖非此朝之人,但稱後漢為東漢也并無不妥。
她兩月前便發覺,自己的身體不再是之前那個常感困乏、逐漸衰敗老朽的軀體。
周圍也無一熟稔面孔,院落府邸也非她熟悉的宮宇巍峨,飛檐翹角的唐宮模樣。
而這個新的身體的身份卻是袁紹奴客,身份隻比家生奴婢略高一點。
不過與前世相比,終究是天上地上。
消化了兩月,女婢才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
她不再是之前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昭容上官婉兒,如今隻是五百年前的袁本初府邸一個不起眼的奴客罷了。
這輩子也諱婉,不過姓郭。
前世,她被殺那日,也是如今這樣的陰雨天。
夜色如墨,深沉而壓抑,籠罩着長安城的上空。
月光稀薄,勉強穿透厚重的雲層,灑在空曠而寂靜的宮道上,為那場風暴增添了幾分不祥的預兆。
上官婉兒,世人眼中才情橫溢、智計過人的女子,那時正立于她熟悉的宮殿一隅,周遭是她與太平公主多年經營的勢力與守護的秘密。
然而,那夜,她的命運卻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她仍舊記得那日,是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甯靜,一隊身着唐甲、手持兵刃的禁軍士兵如同黑色的洪流,悄無聲息地包圍了唐宮。
空氣中彌漫着緊張與肅殺,所有人都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上官婉兒聞言,心中雖驚不亂,她深知自己已陷入絕境,但那份屬于智者的冷靜與從容讓她并未立即顯露慌亂。
她緩緩轉身,面對着那一張張冷漠而堅定的面孔,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有不甘、有憤怒,但更多的是對命運無常的無奈。
“臨淄王,何來遲也。”
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仿佛在訴說着一個早已預知的結局。
領頭的将領面無表情,隻是冷冷地宣讀了皇命,言辭之中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同情。
随着他的一聲令下,士兵們迅速逼近,将上官婉兒團團圍住,劍尖直指她的咽喉。
在這一刻,上官婉兒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生的軌迹在眼前快速閃過——
從幼年的才情初露,到入宮為婢,再到憑借智慧與才華一步步成為女皇的心腹,她曾以為自己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卻未曾料到,最終仍難逃政治鬥争的漩渦。
李隆基掌權,不僅要殺韋後,亦要殺公主和她。
然而,她并未選擇求饒或掙紮,隻是淡淡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對過往的釋然,也有對未來的淡然。
在士兵們驚愕的目光中,她緩緩閉上了雙眼,仿佛是在等待那最後的審判。
“請善待公主。”
随着一聲令下,鋒利的劍刃劃破了夜的寂靜,也結束了上官婉兒傳奇而短暫的一生。
鮮血染紅了宮殿的地磚,如同她短暫而燦爛的生命,在曆史的長河中留下了一抹無法磨滅的痕迹。
死前,她隻聽到了臨淄王李隆基向天下臣民交代她的死因。
“昭容上官氏,亡身于倉卒之際。”
廄苑裡的牧人、侍僮低語聲,拉回了上官婉兒的思緒。
回過神來,她暗暗地松了松頸前的衣領,略一皺眉,似是心裡郁結,又好似是受不住這處的郁熱。
她是袁氏奴客,而非那些士族豪強家裡的無數低微到底處的家生奴婢,不會像他們那樣衣不裹體,食不果腹。
但也隻能常年身着洗得發白青色麻布衣,麻料冬冷夏熱,現在雖已孟冬月份,但心緒所緻,煩悶的上官婉兒感覺不到絲毫寒意。
她死在七月,來此處已兩月有餘,如今孟冬,月份上竟能完美銜接。
時光悄然在滴滴答答的雨聲中流逝,戶牖上氤氲着飄渺的水氣,給人以沸騰過後的水蒸氣般燥熱。
上官婉兒挺屍般倚靠在廄苑欄柱前,身形隐翳在房檐的陰處,忙裡偷閑。
這時候,一綠衣女婢繞上前曰。
甄夫人要出行,讓她侍奉車馬。
甄夫人,她怎會不識。
這個甄夫人,就是衆所周知曆史上的文昭甄皇後。文昭甄皇後相傳名為甄宓,中山無極人,上蔡令甄逸之女。
建安中期,袁紹為次子袁熙娶之為妻。建安四年,袁熙出任幽州刺史,甄氏被留在冀州侍奉袁紹妻劉氏。
後來曹操率軍攻下邺城,曹丕先入城,見得甄氏之姿貌絕倫,便納之為妾。
後生下兒子曹叡和女兒東鄉公主。曹叡後來做了皇帝,就是曆史上的魏明帝。
好似甄皇後風光無限。
但是,上官婉兒垂眸,她哪裡是真的過得好啊……
夫人并不得曹丕寵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