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史,暴室之地,非比尋常,乃宮中隐秘之所,亦是權力交鋒之暗角。汝既入此門,當知言行需謹慎,心思需缜密。”
女侍中邊走邊語,語氣溫和而又不失威嚴,仿佛是在為郭婉揭開一層厚重的曆史帷幕。
郭婉聞言,心中一凜,連忙應道:“奴婢謹記侍中教誨,定當恪盡職守,不負所托。”
及至暴室獄前,隻見鐵門緊閉,守衛森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女侍中出示令牌,守衛恭敬行禮,鐵門緩緩開啟,吱嘎之聲在空曠的院落中回響,更顯幾分凄涼。
步入暴室獄内,一股黴濕與血腥混雜的氣息撲面而來,郭婉垂眸,面不改色。
李唐兩都的刑部、大理寺、禦史台她都去了個遍,暴室獄的恐怖感,并不會讓她大驚失色。
女侍中見狀,對郭女王的淡定倒有些許贊賞。
她淡淡說道:“此乃權力鬥争之下,無辜者之哀歌。吾等雖為女子,亦需有鐵石心腸,方能在此立足。”
言罷,女侍中領着郭婉穿梭于一間間囚室之間,逐一檢視囚犯情況,詢問獄卒日常管理之事。
郭婉暗自觀察,隻見囚室内或哀嚎連天,或死寂無聲,皆是些因宮廷鬥争而獲罪的可憐人。
她心中暗自思量,這暴室獄,果然如同外界所傳,已是曹操的私獄,天子劉協雖在位,卻對此無能為力。
“女史,汝可知暴室之中,近年來最為人所知的兩樁大案?”
女侍中突然停步,目光深邃地望向郭婉。
郭婉心中一緊,她自然知道。
無外乎趙彥案與衣帶诏案。
但不知道應不應該說,也不知道應該以何種立場和話術去說。
于是郭婉搖搖頭,将話重新抛給了女侍中。
“昔日議郎趙彥,為天子陳言時策,觸怒司空,被囚于此,終遭不幸。”
“董貴人更是因衣帶诏令,受父牽連,遭至連坐,與腹中皇子命喪于此。”
“趙彥、董貴人,皆忤逆司空,忠良之後,卻遭此橫禍,實乃宮廷之不幸。暴室令與吾,當年親手絞殺了趙彥與董貴人。”
女侍中倒是敢直言說是這兩人死于非命。
冤但不冤。
認不清誰是掌舵人,那就該死。
“敢問女侍中,奴婢愚鈍,不知您在其中如何自處?”郭婉試探性地問道。
郭婉試探女侍中對于曹操的态度。
她們位卑,不能忤逆天子,但曹操之令,更是要聽從。
女侍中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吾自然是聽命于暴室令。”
暴室令是曹操血洗掖庭之後重新任命的。
轉彎抹角一番,還是聽命曹操。
“吾為汝講述一番暴室獄需要做何,汝且仔細聽着。”
“首先,汝需熟悉暴室一切事務,察覺暴室獄罪囚動靜,了解獄卒心态。”
“其次,身為女史,筆杆為先,記錄暴室獄中罪囚的判決。”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跟吾一樣,聽命司空,聽命暴室令。”
女史品級很低,并不需要事事都有自己的主見,知道聽誰的話就行。
于是,她躬身行禮,無奈卻又堅定地說道:“奴婢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女侍中厚望!”
言及此,女侍中話鋒一轉,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不過,還有一事汝要注意。”
“最近,伏皇後對暴室之事頗為熱切,頻頻派遣親信女禦前來探查,其意圖不言而喻。”
“伊想從掖庭令手中奪回暴室之權,卻非易事。司空勢力龐大,朝中内外遍布耳目,稍有不慎,便會引來殺身之禍。”
伏皇後并不安分。
掖庭宮官表面是侍奉漢宮天子的,實際衆人皆知,是按照曹操的意思監視天子行迹的。
伏皇後卻想将暴室從掖庭割離,歸到長秋宮宮官體系下面,無異于與曹操争權。
郭婉覺得伏皇後有些異想天開了。
曹操是何許人也,不搭理伏皇後,隻是因為看不上她的這些小動作。
曹操胸懷天下,意在九州,掖庭内的龌龊事他現在隻是懶得管。
小打小鬧沒有事,真把曹□□急了,伏皇後的下場與董貴人并無二異。
手起刀落,就是一族。
郭婉心底嘲笑伏皇後不自量力,卻也替伏皇後感到悲哀。
天子一家,不過是曹操的刀下脍罷了。
曹操現在尚且需要天子一家撐門面,讓他行挾天子以令諸侯之事,再過個十來年,可就不再需要了。
郭婉聞言,心緒難平,然面上依舊沉靜如水:“女侍中所慮深遠,奴婢愚鈍,卻也窺得一二。伏皇後此舉,雖有不甘雌伏之志,其志可嘉,然無異于以卵擊石。”
“正是如此,若是伏後問暴室之事,汝且牢記,掖庭與長秋宮毫不相幹,莫要讓伏皇後插手此間!”
郭婉點頭唱諾。
話音甫落,忽聞門外步履匆匆,一名暴室啬夫手執密函,神色緊張步入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