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音清脆,猶如珠玉相擊,郭婉言道:“劉公,吉時已至,司空仁德廣布,特賜劉公以武陵郡守之職,以彰德能。”
語畢,眸中暗含深意,似有所指。
劉先聞言,神色微斂,雖未起身,然拱手作揖,言辭間盡顯敷衍:“多謝司空厚愛,先雖身處困厄,然心向光明,定不負所托。”
語畢,眸光轉向郭婉,含笑緻謝:“更感女史不辭辛勞,親至釋放劉某,此情此景,銘記五内。”
郭婉回以一笑,舉止間盡顯大家風範:“劉公言重了,此乃婉分内之事。”
“荊州之地,風雲變幻,武陵郡雖山川秀美,民風淳樸,卻亦是荊襄之要沖。”
“劉表牧守荊州,其下或有機緣以待劉公,亦或有暗流湧動,望劉公歸途順遂,他日再展宏圖。”
武陵一郡,乃荊州轄下重地,領縣十三,地勢險要。
此中種種,皆顯曹操之深謀遠慮,意在借冊封之名,挑撥荊州内外之關系,攪動風雲變幻。
曹操此舉,實乃陽謀。
劉先自然也能瞧出。
曹操意在釋放劉先歸鄉,至于劉表是否允其就任武陵郡守,則非曹操所能掌控。
他隻管任命,但荊州各郡在劉表實際控制之下,就算劉表另有任用,也與曹操無關。
曹操一貫會用此法,遠隔許都冊封地方屬官,以行挑撥之意。
他隻管一紙任命,便可遠隔許都,攪動荊州之水,其心機深沉,可見一斑。
郭婉輕啟朱唇,續道:“劉公回至武陵,需審時度勢,小心應對,以免落入他人彀中。”
說罷,郭婉遞上簡牍,其上詳載着任命之辭,乃尚書令荀彧手書,字字清晰,筆力遒勁。
劉先接過,細細研讀,心中波濤洶湧,五味雜陳。
既感曹操之奸佞謀劃,又思荊州之複雜局勢,更念歸鄉之切,種種情緒交織,化作一聲輕歎。
“時候不早,先即刻啟程,他日若有機緣,定當再與女史共叙風雲。”
臨走,還不忘勸說郭婉:“望女史亦能忠心陛下,敬奉天子,莫讓曹操權臣之氣焰過于嚣張。”
郭婉聞言苦笑,心中暗歎,劉先對曹操當真是憎惡到了極點。
也不知日後曹操收複荊州之後,劉先會以何等心緒,接受曹操尚書之任。
“舅父!”
稚音清越,穿雲裂霧,帶三分急切,七分喜悅,破宮門曉霧而出。
郭婉與劉先并肩徐行,正欲步出掖庭深鎖之地,忽聞此呼,二人皆怔然相視,皆是一愣。
循聲覓迹,隻見一童子,約莫十歲光景。
身着錦袍,眉宇間透着一股不凡之氣,正疾步而來,正是劉先之外甥,周不疑。
郭婉心念電轉,憶及劉先親眷,方恍然憶起此子。
她險些忘記,劉先之甥,正是周不疑!
周不疑幼失雙親,寄養在同郡舅父劉先家中。
劉先無子,對親姊留下的遺腹之子周不疑視如己出。
聞言,劉先聽出是周不疑之聲,面上頓時綻放出慈愛的笑容。
快步迎上前去,将周不疑攬入懷中,輕撫其背,眼中滿是久别重逢的溫情:“不疑吾甥,舅父在此,汝何以至此?”
周不疑仰首,眸光中淚光閃爍,卻強自忍淚,笑言道:“聞舅父脫困能出掖庭,不疑心喜難抑,特來相迎。”
“舅父安否?”
劉先聞言,心田暖流湧動,颔首笑道:“舅父一切皆好,全仗陛下聖明,諸公仁厚,方得重見天光。”
半分不提是司空曹操釋放的他。
言罷,引郭婉于前,介紹道:“此乃暴室女史郭婉。”
“舅父得脫牢籠,實乃其多方周旋,鼎力相助之功。”
周不疑聞言,即向郭婉投以感激之色,躬身行禮道:“郭女史大恩,不疑沒齒難忘,永銘于心。”
郭婉微微一笑,回禮曰:“小周郎言重了,此乃婉分内之事。”
“小周郎年少而才智非凡,他日必成大器,婉拭目以待。”
其心中暗自贊歎,周不疑雖幼,然舉止間流露出的氣質與教養,實屬罕見,實乃國家之棟梁,未來可期。
難怪曆史上能與曹沖交善。
三人略叙寒暄,正欲告别而去。
郭婉目送劉先與周不疑背影,心潮起伏,生出一股莫名的招攬之意。
她深知舅甥二人之間,必有諸多深情厚誼與曲折故事。
而周不疑之聰慧,更令她心生惜才之意,欲攬之入彀,為己所用。
雖然她現在僅是女史,太守之甥定然瞧不上她,但亦有一番别樣的想法。
“小周郎,可否借一步說話?”
郭婉忽啟朱唇,打斷了即将遠去的腳步,其聲溫婉而慈愛,顯露出對周不疑之才的重視與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