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袁大将軍府。
袁紹卧榻,袁尚已死,袁譚回幽,如今幾近嗣子袁譚一人掌事。
袁譚的野心,已非守護袁氏,而是獨霸一方。
他深知,此刻被立嗣,不過是為奪權鋪路,而家族之覆滅,已在所難免。
窗外薄暮凄清,袁譚立于風中,望着邺城燈火,心中暗自思量:
這亂世之中,唯有強者方能生存。
他誓要證明,自己才是袁氏真正的繼承人,哪怕為此付出一切代價。
忽而,一陣涼風拂面,似有天語低吟:“亂世如潮,英雄何為?”
袁譚聞之,心中激蕩,暗自沉吟:“此間亂世,強者為王,弱肉強食,天經地義。吾誓以鐵腕,承袁氏之業,揚吾名于四海,雖百死而不辭!”
言罷,轉身望向随行侍者,語氣堅定,宛若金石:“傳我令,即刻籌備,書我大将軍嗣子袁譚之名,讓諸侯皆知,吾乃袁氏真龍之裔,非池中物也!”
袁譚想要向衆諸侯宣布,從今以後,他袁譚将繼承袁紹基業,與天下群雄逐鹿。
諸侯是何反應,就不得而知了。
歲在初冬,寒風細薄,穿堂而過,掖庭那薄薄的一層土牆,仿佛紙糊般,難以抵禦凜冽的寒氣。
漢末亂世,烽火連天,宮阙之内,亦是物料匮乏,自上而下,皆顯蕭瑟。
宮中女婢在侍奉人的同時,都要勞作自給。
她們這些做女史的,除了記錄文書,在暴室,也是要做晾曬綢緞、修補衣物的簡單活計的。
郭婉處理完司空府所托之事,踏着暮色而歸。
沿途,落葉紛飛,映襯着天邊最後一抹殘陽,更顯孤寂。
至暴室前,就見女侍中正忙碌于欄上,收攏着随風輕擺的綢布,那布匹色彩斑斓,卻因日暮而顯得黯淡無光。
“女侍中可需幫襯?”
郭婉輕聲詢問,步伐輕盈,已至女侍中身旁。
女侍中擡頭,見是郭婉,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笑意,答道:“吾正愁人手不足,女史歸來,真是及時雨也。”
“司空府之事,可還順利?”
女侍中邊忙邊問,眼神中滿是關切。
郭婉微微一笑,答道:“幸不辱命,司空親見,甚為滿意。”
“且傳口谕,令暴室釋放劉先,并封其為武陵太守,即刻赴任。”
聽聞是曹操親自接見暴室來的女史,此等殊榮,實屬罕見,女侍中面上欣慰。
她将傳話的事宜交由新來的女史,意在試其能否應對司空府瑣事,顯她暴室人才濟濟,非僅勞力之輩。
“司空可有他言?”
女侍中不置可否,繼續問道,似是對曹操之意頗感興趣。
郭婉搖了搖頭,道:“司空大人僅言,尚書令荀彧已為劉先籌備南歸所需,讓暴室無需多慮。”
“奴婢觀司空之意,似對暴室的忠心頗為贊許。”
沒有向皇後妥協示好,未将劉先交由伏後,就能見暴室對曹操之忠。
女侍中聞言,心中略安,笑道:“暴室自漢初設立,曆朝曆代皆以忠誠著稱,司空自是明了。”
“吾等雖處掖庭,昔年便以司空馬首是瞻,今得司空青睐,實乃我輩之幸。吾等當以國事為重,不負君恩。”
女侍中語帶自豪,眼中閃爍着對暴室未來的期許。
到底是不負天子恩,還是不負司空恩,就有待細究了。
二人相視一笑,默契于心。
天色漸暗,烏雲密布,似有雨意。
女侍中擡頭望天,輕歎道:“恐要下雨矣!速速将這些綢布收好,莫讓雨水浸濕了。”
言罷,二人合力,将綢布一一折疊,細心歸置屋中。
郭婉感慨:幸哉暴室,無舂米之勞。
幸好暴室不用舂米。
舂米之役,乃以木杵擊谷于碓,力竭方得精米,誠為繁重。
反觀暴室的曬衣之任,雖亦需細心,但較之舂米,則輕松多矣。
隔壁織室所送綢緞,色彩斑斓,隻需平鋪于地,靜待風幹。
不需要像舂米那般,要宮人用木杵使勁砸米。
所以曬衣的活計更輕松些。
夜闌人靜,雨絲漸隐。
窗外天際一抹淡青,猶似魚肚初露,昭示着晨曦将至,萬象更新。
昨宵雨歇,劉先沐浴更衣後,未急于離暴室半步,反在此間悠然自得,享一餐之贈,面色漸舒。
郭婉手執銅鑰,步履輕盈,踏入暴室,正欲釋放劉先之時,但見其正安然享用,一派閑适之态。
見到來人,劉先這才微微收斂了箕坐之态,朝她拱了拱手。
郭婉也恭敬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