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微顯尴尬,郭婉移開與曹丕的對視,乃援筆作詩,代公主抒懷,以诔詞追念曹铄。
其诔曰:
“星沉月隐夜,哀思浩無邊。龍躍鳳翔姿,曹門柱石堅。威名揚四海,舉世共稱賢。戰功昭日月,智勇絕人寰。猛虎添威勢,蛟龍展壯顔。四海皆震服,人心盡歸安。天不假其年,公子遽凋殘。舉世同悲悼,痛心徹骨寒。”
“音容雖已渺,遺澤永流傳。情深如海闊,思憶苦難言。夢回昔日景,空庭寂無喧。公子德高尚,高山仰止間。公子才橫溢,日月同輝燦。精神永長存,江河共綿延。今以緻哀意,願靈得安眠。來生續前緣,未了情再牽。”
萬年公主含淚誦念,卞夫人及衆人皆淚眼婆娑,感傷不已。
“好一句來生再續,未了之章!”
“公主之诔絕妙矣!”
一邊贊賞公主之诔,衆人心中,思緒紛纭,一邊各有盤算。
曹昂既逝,曹铄便為曹操之嫡長。
今曹铄亦離世,曹丕遂承嫡長之位。
卞夫人以目示意,曹丕心領神會,遂上前對萬年公主言道:“公主請節哀,兄長雖已離去,然我曹家子弟仍在,必當盡心竭力,護佑公主周全,不讓公主受絲毫委屈。”
言罷,衆人皆感其言辭懇切,情深意重,氣氛稍顯和緩。
曹彰性情豁達,無過多顧忌。
見萬年公主愁雲滿面,心懷憂戚,遂生憐憫之意,欲引公主出府,以解其郁結。
又因自己久未跨馬,心癢如焚,遂趁此契機,向公主進言道:“公主何不與彰共離司空府,往外間透氣片刻?或可轉換心境,忘卻哀愁。”
萬年公主聞此言,頗感意外,連忙以目視郭婉,征詢其意。
郭婉亦未曾料到曹彰竟如此灑脫不羁,兄長新逝,便直言出府遊玩之事,心中雖感不妥,然亦覺此舉更顯真誠,無造作之态。
于是郭婉湊到公主身前,輕聲對公主言道:“公主,公子彰性情直率,其言雖突兀,然亦可見其真誠之心。或許出府一遊,真能解公主心中之郁。”
萬年公主聞言,略一思忖,見曹彰目光誠摯,又感其好意難卻,遂點頭應允。
實則,萬年公主并未因曹铄之逝而深感悲痛,于司空府内半日之守,已令她心生厭倦,難以繼續僞裝哀戚。
她仍為未及笄之小女郎,心性尚幼,貪玩好樂,乃其天性使然。
試問世間何人,不喜愛嬉戲玩耍?
萬年公主亦不例外。
故當曹彰提出出府遊玩之時,她心中實則暗自欣喜,得以借此機會,暫離府邸之沉悶,享受片刻之歡愉。
于是,曹彰與萬年公主并辔而出,馬蹄聲聲,踏破寂靜。
獨餘卞夫人、曹丕與郭婉三人,于屋内相視無言,氣氛略顯尴尬。
郭婉以公主女史的身份随同公主前來,今萬年公主既已離府,她亦欲借機告辭。
萬年公主雖與曹彰獨自騎馬出府,然司空府乃何地?
豈會令曹彰孤身涉險?
背後定有護衛暗中相随,以确保曹彰與公主之安危。
郭婉心中了然,故對公主的安全并無憂慮。
因此,郭婉轉身欲向卞夫人辭行。
未料卞夫人卻搶先一步,言辭淡定而意味深長:“女史宮中,可還有瑣事待理?彰兒武藝超群,定能護公主周全,女史無需挂懷。若是女史空暇,不若女史攜丕兒一同前往宮中,替司空拜謝天子恩澤。”
卞夫人雖知曹操有意讓曹丕、曹彰二人中之一尚萬年公主,卻不知曹操心中更傾向于曹彰尚主。
對于丕、彰、植、熊這幾個兒子,卞夫人并無偏袒之心,皆視為掌上明珠。
當她目睹曹彰與萬年公主并肩出府,留意到身旁長子曹丕低垂眼簾,面露郁郁之色,心中不禁生出憂慮。
她暗想,既然彰兒能與公主同遊,何不也讓丕兒有機會散心解悶?
畢竟,二人皆為她的骨肉,手心手背皆是心頭之肉。
曹丕雖未與公主獨處,但若能借女史之口,向公主展示丕兒的才華與品性,亦是美事一樁。
于是,卞夫人便有了讓曹丕随郭婉入宮,緻謝天子對司空亡子曹铄的厚愛,同時亦能借機散心的打算。
蓋因郭婉與萬年公主,原是以天子恩準為名,出宮祭拜曹铄。
如今卞夫人回謝天子,自是順理成章,理所應當。
然則,實乃郭婉慫恿萬年公主前來司空府,并無天子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