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麾下僚屬,議論紛纭,莫衷一是。
送質之事非得待周瑜返歸,孫權方能定奪。
但在坐之輩亦皆明了,置許都使者于館舍而不理,實屬非宜。
于是,孫權乃命僚屬,迎曹丕等人入于堂中。
曹丕此番攜蔣幹等衆,南渡大江,未承天子之使尊号,僅以司空府之名而出。
至孫權府邸,但見府門巍峨,議事大廳廣袤開闊,氣勢恢宏。
今孫權職司讨虜将軍,并領會稽太守之任。
按理說,其府邸之規制,應依漢制而行,不宜過于奢華開闊。
但時移世易,大漢之威儀已衰,諸侯割據,群雄并起,江東孫氏亦成一方霸主。
故孫權的府邸,雖依漢制而建,然其氣勢之恢宏,規模之龐大,已遠非昔日可比。
郭婉随曹丕步入其間,第一印象便是此廳之寬敞,足以容納群賢畢至,共商大計。
如今,孫權尚未稱王稱帝,府邸的輝煌自不能與皇宮殿宇相提并論,亦無承光殿那般金碧輝煌、雕梁畫棟之奢華。
不過,此廳的寬敞,已足以讓數十位賓客安然落座,從容議事,而不覺絲毫擁擠。
孫權麾下文武群臣,諸如陳端等輩,聞曹操長子曹丕來使,皆出迎之。
雖表以禮遇,笑語盈盈,然其神色之間,輕蔑之意難掩,心實未将其置諸高位。
“貴使遠道而來,江東上下皆感榮幸。”
孫權坐于高堂之上,方頤大口,雙目炯炯有神,猶如鷹隼之視。
面含微笑,言辭溫文爾雅,但其眼神卻透露出銳利之意,似欲洞察曹丕之心。
曹丕聞之,亦微笑回應:“讨虜将軍客氣了。吾父司空大人,久聞江東多才俊,特命吾等前來,欲與江東群英共商大計。”
言辭雖妙,卻難掩其身份的尴尬。
在座之吏陳端,忽地離席而起,其聲如鐘,厲聲質問道:“咦!貴使竟是曹操之子?”
“曹操遣子為使,卻欲令我孫氏遣子入朝為質乎?此等行徑,莫非欺我江東無人耶?”
“就不怕我孫氏扣留爾等,以報昔日之仇,令爾等身首異處乎?”
陳端之言,猶如驚雷炸響,大廳内頓時一片嘩然。
江東群臣聞此,或面露不屑之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或目光如炬,直視曹丕,皆以輕蔑之目光審視之。
一時間,大廳内氣氛緊張,劍拔弩張。
曹丕聞陳端之言,面色依舊不變,微笑如故,從容答道:“公何人也?”
“公言重矣,丕雖為司空之子,然此行亦是許都之使節。”
“若江東斬殺使臣,試問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此非但損我兩家之和,亦将令天下人恥笑江東之不義。”
陳端聞言,冷笑一聲,道:“某讨虜謀主陳端,字子正。”
“哼,曹操狼子野心,世人皆知。汝等此行,若非脅迫,便是訛詐。”
“吾江東之地,山川秀美,物産豐饒,兵精糧足,豈會懼你曹操?”
“曹操遣汝至此,究竟所為何事?”孫邵故作不知,淡然發問。
曹丕不識此人,正疑惑間,陸議立于其後,輕聲告知:“此乃孫邵,字長緒也。”
孫邵,昔為北海相孔融的功曹,備受孔融贊譽,稱其為“廊廟才”。
“原來是廊廟才,公亦言重矣。”
“吾等此行,實不敢妄言宏大。隻因天子念及昔日孫将軍于十八路諸侯之中,奮勇救護之功,心懷感念,欲征召孫氏子弟入朝為官,共襄國是。”
曹丕言辭懇切,試圖以天子之名,化解江東群臣之疑慮。
孫邵聞言,眉頭微皺,心中暗自思量:
曹丕言辭巧妙,竟将入朝為質之事,說成了天子之恩惠,實難應對。
但孫邵面上依舊不動聲色,淡然問道:“哦?天子竟有此意?那不知是何官職,又需何時啟程?”
曹丕微微一笑,從容對曰:“天子之意,欲加孫氏子弟高官厚爵,然具體職司尚需面議詳商。至于啟程之期,此刻便可定也。”
曹丕之意,乃謂:“若諸君有意,即刻便可北上許都。”
江東群臣聞此,紛紛面露不屑之色,心中暗罵曹丕狡詐。
陳端更是直言不諱,語氣中帶着幾分譏諷:“哼,天子之意?豈非曹操之意?汝等此行,實則是欲以天子之名,脅迫吾主歸順,甘為曹賊之臣乎?”
曹丕聞之,面色不改,嘴角微揚,從容答曰:“子正公言過其實矣。天子之意,即兆民之心,豈容有疑?”
“吾輩此行,實欲與江東共商天下大計,同圖漢室王霸之業。若孫氏子孫能入朝輔政,共議國是,豈不美哉?望子正公詳察微末,勿生曲解。”
蔣幹亦上前附和:“勿疑,吾等此行,誠意滿滿,願與江東共赴國難,共謀天下。”
郭婉抱着羅绮之盒,和陸議并列二人身後,頓首不言。
江東群臣,或冷笑,或沉默,皆不願與之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