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聞汝言,恐吾步姊姊之後塵,今朝相見,汝尚以此為慮乎?”徐氏打趣郭婉。
郭婉輕搖其首,續而言道,“觀兩位夫人之心态,皆甚豁達,平日裡于江左,想必亦是相互扶持,情深意重。先前,婉曾邀徐夫人往許都,實屬考慮不周,還望姊姊們勿怪。”
見大橋與徐氏情誼深厚,郭婉遂絕了離間之意。
徐氏雖聰慧過人,然強求之事,終非所願。
“雖未能與汝共赴許都,然近日為報夫君之仇,汝于吾亦有所助益。若有所需,吾姊妹于江東必當鼎力相助,”徐氏以手示意大橋案上賬簿,謂郭婉曰,“吾姊妹經年累月,于江東置下諸多産業,此番或可助汝一臂之力。”
大橋聞言,輕翻案上文書,擇數紙薄箋,遞與郭婉。
郭婉雙手恭接,言辭感激。
繼而輕啟紙箋,一目十行,細觀其營收之項,欲尋可插足之機。
鹽。
于古代經濟社會之中,除田畝、絹帛、貨币之外,尚有一特殊之财政大宗,乃鹽利也。
漢末三國之時,雖戰亂頻仍,而鹽利之要,猶為統治階層所重。
鹽利者,國家财政之要源也,故鹽之經營,素為官營。
然因戰亂頻仍,朝廷已失采鹽之權。
私人遂霸鹽池,财富盡入私囊。
衛觊建言,宜以國家行政之力,強行收回鹽池開采經營權,複行專營之制。
以鹽利之入,購國家所需之戰略物資,兼以改善百姓生計,安定民心。
曹操以為此議可行,一旦鹽池在手,财源自當滾滾而來。
若非國庫空虛,曹操亦不至于掘古冢、發死人之财,而遺萬世罵名。
中原鹽産之地,主要有河東、太原、渤海、雁門、漁陽、隴西、關中諸處。
鹽之生成,多在于天幹少雨之地,如涼州之武威、酒泉,雍州之長安、天水、南安等地皆是。
魏明帝曹叡之時,涼州刺史徐邈修複隴西鹽池,司馬懿則建言自冀州調五千精壯農夫赴關中采鹽。
魏國由是賣鹽而富。
蜀漢亦有取鹽之道。
其境内多著名鹽産地,如臨邛、朐肕、西充國、牛鞞等地。
與中原鹽池不同,西南之鹽,乃開發鹽火井而得。
益州之鹽産頗豐,售鹽之利甚厚。
劉備初定益州,即深重視鹽之開采與銷售,特置鹽府校尉、司鹽校尉,專司鹽、鐵之事。
于蜀漢之财政歲入,鹽利所占比重甚巨。
東吳食鹽之開采,則另有一番景象,主要以煮鹽為業,售之以牟利。
東吳鹽産地,主要有海鹽、高要、番海等地,皆瀕海之域。
東吳亦設司鹽校尉,專掌鹽務。
東吳鹽産亦頗豐,雖未能遠銷海外,然自給自足,亦綽有餘裕。
東吳大将朱桓卒後,家道貧寒,孫權乃賜其家人鹽五千斛。
雖治喪無需如此多鹽,然可将之餘鹽售于市,以換得現錢。
徐氏與大橋,于丹陽亦有煮鹽之業。
雖規模未宏,然供一郡之需,已屬良多。
郭婉合上冊籍,心中暗記。
她想着,日後若于曹魏得勢,能與江東相通,或可涉足江東煮鹽之事。
不過,目前而言,尚屬過早。
如今的郭婉,既無人又無地,尚未具備能與徐氏、大橋共商賈事的能力。
“婉姑且銘記此事,日後若有所求,必遣使至丹陽,仰仗諸位姊姊之助,望勿忘婉之微言。”
郭婉坦然領受徐氏之虛應,随即話鋒一轉,談及己方一行亟待返歸許都之事,言辭間頗有懇求之意。
徐氏聞其言,微微颔首,笑而嗔之曰:“汝之事,吾豈會忘懷?”
大橋遂起身,踱步至輿圖之前,慨然曰:“吾亦知汝等歸心如箭。然世事多艱,道路坎坷,汝等此行,須得倍加小心。吾有一隐秘之道,可保汝等安然返許都。”
郭婉聞此,面上展露笑顔,而後追問道:“願聞其詳。”
大橋遂細細道來,一路行程,何處可避敵之鋒芒,不易為賊寇所觊觎,何處或有忠義之士暗中接應,皆一一贅述無遺。
這都是幾年前,讨逆将軍孫策行軍走過之路。
郭婉聞畢,心中稍感寬慰,慨然曰:“得姊姊如此指點迷津,婉等此行自是無憂矣。他日,若能在許都有所成,必當銘記姊姊們之恩德,不敢或忘。”
“宜趁宵禁之時啟程,以免白日為妫覽餘孽所覺。”徐氏憂心忡忡,勸說郭婉于今夜即刻返歸許都。
郭婉聞之,颔首應允,并無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