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硯擡眼和傅景國對視。
傅景國剛要開的口轉了個方向:“以安,你覺得呢?”
陸以安乍被點名,像是回到了讀書時候上課被點名,腦中一個激靈,差點兒就要站起來。
傅景國這時才慢慢轉頭看向陸以安。
明明表情很和藹,但陸以安不明覺厲,腦子裡飛速運轉,可也隻編出了一些瞎話,畢竟她完全不了解商業知識,自己僅有的過去的記憶也與商業沾不上關系。
她忍了忍,剛要開口,傅硯手裡的筆敲了敲桌面。
所有人的目光被他吸引了過去。
“傅氏不可能完全剝離房地産。”傅硯垂眸說,“我看應該先找點其他由頭向社會表明傅氏資金緊張,出售一部分資産。”
傅立一邊嘴角難以抑制地翹起,但大家的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在傅硯身上,陸以安的位置比較靠後,看去時順道将傅立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
傅景國難得見他主動發言,感興趣地繼續問下去:“說說。”
終于沒人再在意陸以安了,她松了口氣,看向傅硯的目光裡帶了絲感激。
傅硯擡眼與傅景國對視一眼,立刻錯開看向會議室牆上挂着的集團的名字:“剛才不是說傅氏有意投産AI嗎?正好……”
他的目光無意間與陸以安對上,頓了頓才繼續說:“正好有個現成的理由。”
“傅硯。”傅景國難得動了些怒氣,他覺得傅硯在拿公司當兒戲,“這不是可以說笑的事。”
傅硯閑閑地看了眼依舊站在屏幕前的傅立,笑了一聲:“傅董事長,我也沒有在開玩笑。”
說完他指了指傅立:“我猜,叔叔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叔叔”兩個字被他咬得很重,難免帶上了些陰陽怪氣的語氣。
傅景國皺了皺眉看向傅立,傅立沒有因為傅硯明晃晃的針對而有異樣,他語氣裡滿是謙遜:“董事長,我确實也是這麼想的,您先别急,雖然這短期看會給集團帶來一些股價上的震蕩,但是舍小利以謀遠。傅氏以傳統行業起家,積攢家業,但事實證明,我們并不能指望永世抱着一樁大樹,現階段逐漸在房地産上‘減負’才是最關鍵的。”
全程不提關于投向AI的意圖,隻提房地産,陸以安覺得他可能是在顧左右而言它。
但傅景國顯然沒有被他的花言巧語忽悠過去。
他表情嚴肅:“人工智能并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投資也不是說投就投,你知道現在市場上對人工智能的投入量級是多少嗎!就算拿它作借口,也不是個輕量可行的借口。集團也沒有那麼多的注意力能夠放在這個模塊,這就是一件分散資金的短見!”
傅硯打了個呵欠,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傅景國見到他這副模樣更生氣,也不單獨訓傅立一人:“還有你,開會什麼樣子,坐沒坐姿,這副模樣你怎麼面對董事股東們。”
傅景國是一個很在乎臉面的人,平時他對外很少展現怒氣,今天顯然被這一個兩個激怒了,聲音粗壯洪亮地在會議室裡直接教訓,其他人都低着頭保持安靜,生怕發出一絲一毫的響聲。
傅硯對他的怒火依舊不上心,往椅子上一靠,抱臂側過頭和傅景國對視,話裡氣勢不減:“說傅氏要投AI的可不是我,至于是誰,老爺子你往各路媒體營銷号上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和我生什麼氣。”
他斜眼看了一眼站着的傅立,意有所指。
傅景國一拍桌子站起,指着傅硯,喘着粗氣:“我生什麼氣?你是什麼态度!”
眼看好好一場月度會議就要吵起來了,安娜立刻起身來到兩人中間,好聲好氣地安撫:“董事長,這會開一半,各位董事還在呢,有什麼事一會兒下會了大家再一起好好談談。”
說完又彎下身低聲和傅硯說:“傅總你現在和董事長置什麼氣呢,大家都在這兒,要是傳出去也不好看。”
陸以安察覺有人看她,尴尬地低頭咳了下,但是依舊坐着穩如泰山。
雖然她的身份大概是需要上去勸勸兩人,可她着實不想插手。
這麼大的公司,這麼大的會議鬧成這樣确實不太好看,所以傅景國很快就壓下怒火,又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和在場的人道了歉,說自己家教不嚴,讓大家看了笑話。
自然沒人感接這話,安娜很自然地要把這個話題掩過去,進入下一個議程。
但傅立顯然不甘心,他對自己的提議很有信心,也非常想要争取一個更能凸顯他能力和對公司更有價值的業務,沒等安娜說完就飛快插嘴:“董事長,我認為房地産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一天,行業暴雷累及公司其他業務的可能性更大。”
傅景國看起來是調理過來的樣子,心平氣和地問:“所以你想做人工智能業務?”
看起來很平靜,卻像是在暴風雨的前夜。
在場的人都為他捏把汗,傅硯就是個活生生的想做人工智能而逃避家族企業的例子,盡管目前傅硯回了傅氏,但他現在董事長的關系依舊不融洽,傅景國也多次在公共場合對關于人工智能的話題上态度堅決且否定。
傅立手心裡緊張地微微出汗,強裝鎮定地說:“人工智能是國家的政策導向,是未來新興的生産力,我認為傅氏應當提前布局。”
傅景國不說話,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這時傅硯難得開口,也不是吊兒郎當的語氣,頗有些嚴肅:“我同意他說的話,布局是應當的,但不用是重心,現在市場上初入人工智能的初創公司多如牛毛,不如收購一兩個,直接接手,省下從頭招募的功夫,也能給房産撤出資金提供說明。而且……”
傅硯頓了頓,看向在座的一衆股東,微微笑道:“我們的這位傅總看起來這麼着急地想要拓展業務,想來大家也要對他有點信心,将來如果收購了這樣的公司,不如直接讓傅總去坐鎮。”
陸以安敢肯定,自己從他的笑裡品出了一些陰謀得逞的意思。
如果事實真的如他所說的發展,傅立算是被流放去了子公司。
傅立沒生氣,傅硯的支持顯然能讓他的提議推行的概率更大,他狀似無意地問傅硯:“聽說雙雲科技如今在國内人工智能領域嶄露頭角,都是自己人不如讓雙雲并入傅氏,資源融合,并行發展?”
傅硯的臉一瞬間有些黑,不過很快就恢複了神色,笑笑:“雙雲是小公司,怕是入不了傅總的眼。”
剛說完,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是很常規的原始鈴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桌上不斷震動的手機。
畢竟正開着會,鮮少有人這樣正大光明地開着震動和鈴聲。
傅硯看了一眼手機,很随意地把手機揣進兜裡,徑直離開會議室,隻留下一句:“有事,我先走了。”
甚至沒看一眼坐在正中間的傅董事長。
會議室的“咔”的一聲關上,傅景國的臉色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