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安也想到屋裡兩個令人頭疼的人,覺得站在這兒也不是回事,叮囑她往蔭涼處走。目送江雲祁走後才回别墅。
她沒有立即進去,而是在門外站了許久,盯着腳邊酒店外送來的午餐發了一會兒呆,耳朵裡是屋内傳來的劇烈争吵。
先是傅硯冷笑:“怎麼,是個人你就要管,公司還不夠你作威作福嗎?”
然後是傅景國粗壯又有些破鑼的聲音:“你這個逆子,這是你該說的嗎!”
傅硯像是積攢了多年的怒與怨一并噴湧而出,輕蔑地笑道:“這麼多年了,你在傅氏還沒當夠你的董事長,在家也把我當你員工呢!别以為我不知道,當年奶奶就是被你逼死的,傅景國你别不承認,剛才的場景你想到什麼了?想到當年奶奶被你污蔑出軌然後在ICU自己拔掉呼吸機的事了嗎?可笑,當年你對外說她是因病身亡,怎麼就遮遮掩掩了呢?你這人活該喪子喪妻!”
傅景國被氣得喘着粗重的氣息。
陸以安隔着一道門,聽到的聲音像是隔着一個時空那麼遠。她在另一端聽着故事裡的人的故事。
傅硯平時的話并不多,但陸以安覺得,人總是這樣,心裡有一本賬,會在某些時候記上一筆,未必會時時托盤而出,卻會在某個時刻将新賬舊賬一并翻出。即使沉默寡言的人,也是如此。
她的手扶上門把,剛想打斷這些争吵,傅硯的聲音又傳來了。
“傅景國你知道我爸媽當年為什麼在高速上出了車禍嗎?就是因為你固執地要把兩個完全不相幹的人湊在一起,你固執地認為你強行拼湊的婚姻就是最好的婚姻,是你害死了他們!”
陸以安沒有按下門把,她的臉一瞬間白了許多。
她和傅硯何嘗不是。
所以傅硯對她是恨屋及烏的吧。
傅景國指着傅硯,顫抖地說不出話。
别墅的門開了,是陸以安進門,她強撐着微笑說:“把江小姐送回去了,今天中午要一起在别墅吃飯嗎?”
傅景國見陸以安進門,要出口的暴怒的話咽了下去,直接一甩手,拐杖都沒要,出了門。
留下陸以安看着傅硯,神色複雜。
傅硯平靜地很快,他若無其事地問:“你吃午飯了嗎?”
聲音還有餘留的争吵後的嘶啞。
“沒有。”陸以安毫無感情地說,轉身看向樓梯。
“哦。”傅硯應道,過了會兒他又說,“中午想吃什麼?出去吃。”
陸以安攥緊的手心松開,又攥緊,她看向傅硯,眼裡是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是疲憊和無力:“傅硯,我先上樓收一下東西,今天我搬出去住。”
說完,她不等傅硯開口,就加快腳步上樓,越往後,幾乎以飛奔的速度進了房間,“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這不是她應該有的情緒。
陸以安坐在門内,鎮定地想。
她是被這具身體的情緒左右了。
就像她無法控制劇情的導向,她常常會被這樣奇怪的情緒影響。
這不是她的世界,她是世界的外來者、旁觀者。
但即便作為旁觀者,她也不願意放任故事順着既定道路流淌,譬如接下來的劇情。
——她将落入牢獄。
陸以安冷靜地想着,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流滿面。
時不時地擦一下臉上的眼淚,又是一副沉着的面孔,有些滑稽。
反鎖上門,陸以安站起身。
從床下拖出行李箱,那是她在剛來時,觀察房間看見的。
行李箱上貼滿了各樣卡通的貼紙,看起來和行李箱一起,都有些年頭了。
從衣櫃裡拿出幾件自己常穿的衣服,一件一件疊好放進行李箱,再把日用品一齊整齊放入。
很快就裝滿了箱子。
陸以安拉起拉鍊,提起行李箱,在地上一抖,将行李箱立穩。
忽然一本半個巴掌大的小本子掉下。
陸以安撿起,好奇地打開,這是第一次看見和原主有關的東西,不是冰冷衣物或者化妝品、高跟鞋,而是一眼就能看出潛藏了靈魂故事的物品。
陸以安帶着隐秘的窺探的緊張,打開了第一頁。
是乖巧端方的字體,但有些歪,也帶着難以克制一般的潦草和顫抖。
「我是這個世界的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