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園繼續道:“你關心他幹嘛,我都和你講了他那有的是人關心,而且你們不是要……”
她及時止住了話頭。
陸以安知道她要說什麼,有些可憐地笑道:“大概……近期來說這件事沒有可能了。”
“什麼啊?”姜園皺眉,看着頗有憤慨,“難道剛才那個老頭子是來威脅你的?他有沒有搞清楚啊,是他孫子開的車導緻你進了醫院,反倒還有臉來威脅你!”
陸以安試圖安撫她:“哎,他們有錢人家裡總是要複雜一些吧。”
“其實也沒有非常苦吧。”陸以安思索道,“因為其實并不差錢,你知道的,世界上大多數煩惱是可以用錢解決的。”
“陸以安,你胡說八道。”姜園皺着臉,“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麼一直不開心?”
“可是我都那麼有錢了,我為什麼會不開心?”陸以安笑得比哭難看。
“好了,陸以安,我們不說這個事了。”姜園的語氣忽然低沉,像是安撫小孩一樣哄道。
“姜園。”陸以安忽然抱住姜園道腰,臉埋在她胸前,聲音悶悶的,“我說我就是陸以安吧,不然你說我為什麼還是會因為同一件事妥協……”
姜園感覺到陸以安濕熱的溫度,沉默了許久。
*
傅硯睜開眼首先是環顧了一圈。
葉川突然在他的視線裡跳出來,咋呼道:“傅硯,你終于醒啦!”
聲音有點誇張,但又壓了聲量。
傅硯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失望,但他還是轉過頭,不想看見葉川的模樣。
葉川又從病床的這一頭繞到那一頭,重新出現在傅硯眼前。
傅硯閉了閉眼,張嘴想說話,卻發現說不出話。
葉川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立刻道:“你現在應該還不太能說話,畢竟你可是剛從鬼門關裡出來呢!”
“怎麼樣,全麻完是什麼感覺?”葉川神秘兮兮地問,“傅硯,說說你銀行卡密碼是多少?”
傅硯看傻子一樣看他。
葉川感受到他眼神裡的鄙夷,很失望道:“網上原來真的都是段子,你這全麻完看着一點也不迷糊啊……”
傅硯說不出話,但過了會兒也感受到身上傷口的疼痛,神情有些變化。
葉川連忙對他解釋道:“你的傷比陸以安重,内髒出血了都,肯定會不舒服的。”
陸以安。
傅硯聽到這個名字時頓了頓,沒再動,反而像是陷入了沉思。
葉川忽然湊到他耳邊:“你和陸以安玩什麼呢?車禍現場找到你們的離婚協議了,你們家老爺子聽到都要氣死了,現在媒體也都在門口堵着。”
傅硯沒說話。
葉川撇撇嘴:“我看你就是裝大度,現在看你怎麼收場。”
傅硯的指尖動了動,好像要翻身。
葉川注意到,長歎一口氣:“陸以安可比你好多了,人家早就醒了,就是輕微的腦震蕩而已,醫生說過一兩周就能出院了,但是你。”
最後一個字讀得很重,還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你起碼還要躺一個月以上。”
“哎,我可真是了解你啊,屁股一翹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葉川說得得意洋洋。
傅硯側過頭,看起來不想理他,實際上暗自松了口氣。
“雙雲那裡你不用擔心,你的大部分工作江雲祁已經接過了,問題不大,其他的公關事件我會幫你處理好的。”葉川難得正經道。
“接下來你恢複的過程裡,重心可能是要處理你們傅家的事了。”葉川無奈道,“傅深被老爺子提到了你的位置,對外說是代執總經理的職責,傅硯,你要小心你在傅家的話語分量和股權了。”
*
陸以安看着窗外陽光明媚,思緒又不自覺地跳到了那個烏雲蔽日、沙塵漫天的世界。
學校的地下防空洞并不是個适宜長久躲避的地方。
她帶來的食物不久就要被自己吃光,剩下的不是被搶走就是被偷走,人與人間通過千百年建立的秩序似乎在默默崩壞。
一次又一次有人站出來組織混亂的場面,一次又一次被人潮的叫罵吞沒。
陸以安和姜園蜷縮在角落裡,将自己的存在感壓到最低。
手機和任何電子産品全無信号,他們與世隔絕,像是被一陣浪拍到荒島的魯濱遜,但這個荒島是光秃秃的,沒有任何大自然的饋贈,隻有大自然的怒火。
有人嘗試離開,有人從洞口失蹤。
終于有一天,陸以安走出那個地獄一樣的防空洞。
迎接她的是黃天蔽日,是一個末日世界。
重新睜開眼。
真好,陸以安想,這個世界和平、甯靜、有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