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看費一甯,高興說:“林樹明天能趕到。”
“那太好了!他的伴郎服我早就帶來了,黑色西服配淺香槟長紗裙,多少也算是郎才虎豹了。”她沖我一挑眉。
“虎豹?”我眯起眼看她。
“女貌,郎才女貌,口誤,純屬口誤。”
夜裡我躺在酒店的床上睡不着覺,費一甯倒是睡得香甜,不曉得的還以為明個是我要結婚,不然大半夜輾轉反側圖什麼?
躺屍了一宿,天沒亮化妝師就來敲門,翻腕一看也才剛到五點,然後換衣服、化妝、做發型,一口氣折騰到了八九點鐘,我終于體會到了費一甯不想辦婚禮的感受。
剛化好妝,費一甯拉着丁格你侬我侬,我一個人坐在一樓大廳等林樹,玩了會兒消消樂消磨時間,直到他發來消息說已經上了來酒店的車,我在椅子上坐不安生,索性穿上羽絨服到酒店外頭一邊兒看熱鬧一邊兒等。
酒店門口的自動旋轉門一時不歇,花壇裡堆滿了未化的雪,玻璃窗上貼着聖誕老人,人們迎來送往,眼前景象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同這世界剝離出的一個角色,就像費一甯之前叫我NPC,眼前的紛亂忙碌都與我無關。
我找了個無人角落,在石頭台階上來回踱步,偶爾看一看來往人流,再望一望路口,直到林樹的挺拔身影出現在酒店門口,我終于重新擁有了些許現實感。
我倆對望笑着,忍不住提起裙子飛快向他走去,最後小跑着撲進他的懷裡,他拍了拍我的背,又彎下腰替我拉上了長款羽絨服的拉鍊,“怎麼不在裡面等,外面這麼冷。”
我見他的臉被凍得紅彤彤,随即從羽絨服巴掌大的兜裡掏出個玻璃杯塞到他手裡,杯裡灌滿了熱水,“我想你了。”我貼在他耳邊小聲說,然後又一本正經給了看似合理的解釋:“裡面太吵了,我不喜歡。”說完,掏出兩個被面巾紙層層包裹着的水煮雞蛋放到林樹面前,“吃早飯了嗎?”
“嗯。”他咳嗽半晌才輕聲回答。
“藥帶了嗎?”我問。
“帶了,吃了,可能着涼了,有點感冒,不過沒關系,喝點兒熱水捂捂汗就好了。”他笑着說。
我牽着林樹的手陪他上樓換上伴郎服,照理說沒什麼可避諱的,但這次卻不自覺駐足在房間門口沒有進去。
身子靠在房門旁的牆壁上,用鞋跟不停敲打着地上的瓷磚,就像是在敲木魚,門鎖咔哒轉得響,我應聲轉頭看去,林樹穿着一身黑西裝站在光裡,“好看嗎?”
我心跳頓了一拍,定定望着他,無言點頭,林樹被我盯紅了臉。
婚宴按部就班,我老老實實代替花童送了戒指,要是非要說有什麼插曲,那就是一堆人站在費一甯身後等着接手捧花,最後卻砸在了我懷裡,主持人非要我上前講兩句,一回頭林樹勾唇看着我笑,滿眼都是鼓勵,而我捏着一手心兒的汗,就差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都一并搬出來。
實際上也沒好到哪兒去,我嘴在前頭說,腦子在後頭追着跑,對着麥克風一臉嚴肅,“希望費一甯和丁格能夠積極向上,完成人生理想,實現人生價值,争做現代好青年,繼續發光發熱!”
台下賓客有沒有笑壓根兒沒膽子看,反正我是被自己蠢笑了,誰也沒說接到捧花還要發言啊!我在心裡怒吼,好好的一場婚禮愣是被我說得像是升學宴,愛情變成了革命友誼。
開席之後我坐在林樹身邊,将頭埋在飯碗裡一聲不吭,他遞來一隻剝好的蝦遞給我,我卻遲遲未下嘴,蹙眉看了半晌,像是有口難言。
“怎麼了?”他問。
“等我們結婚的時候,能不能盡量别讓我說話?”我滿面愁雲,似乎已經遇見以後自己結婚時的慘狀。
林樹愣了愣,然後笑着看我,“都聽你的。”他話語微頓,又夾了一塊排骨放在我的碗裡,補充說:“其實你說的也沒什麼不好,我覺得挺樂觀積極向上的,況且悄悄告訴你,吃酒席的人才不會關注台上的人都說了什麼。”
“為什麼?”我不解。
“他們都在想肚子好餓啊,到底什麼時候能開飯。”他笑着說。
我低頭強忍住笑意,想想也是,小時候跟着家長去吃酒席,大人們關注了什麼我尚且還說不清楚,反正小小的我隻一心想着到底什麼時候才發筷子,思及此,蒙在心頭的烏雲逐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