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遠看着她說話的神情,雖然年少時的李敏就能不将厭惡表現出來,但自己能察覺到她微妙的變化,“我挺讨厭她的。”
“怎麼了?”
“我回京州後,碰見過她一次,她就問了我隐私。再約了我,說要給我介紹對象。”
李敏看着她,有些緊張,“你沒答應吧?”
“當然沒答應。我說人家條件太好了,我配不上。”孟思遠看出她的一絲異常,不知這樣的異常從何而來,“怎麼了?”
李敏心中松了口氣,心想她這樣的性格,沒人能勉強她,“她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會給你介紹正兒八經的對象。”
孟思遠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這樣的回答,似乎是印證了自己最差的設想,“什麼意思?她是幹什麼的?”
李敏一向謹慎,不怎麼會讓人從自己口中聽到别人的壞話,圈子很小,話隻要說出口,就要做好被所有人聽到的打算。
但面對好友,知道她斷然不會出賣自己,萬一會,也隻能當成試金石了,李敏還是回答了她,“她人脈很多,做生意就得牽橋搭線。女人,可以成為一條線。”
孟思遠皺了眉,王芸不像是自己做生意的人,“那她在給是打工?”
聽到打工這詞時,李敏都差點不應景地笑場了,心想她這用詞可真是職場思維。然而随即就意識到,這本質不就是打工嗎,這也是最好的問法。
李敏驚訝于她的敏銳,卻是有些猶豫,講出來自己都會覺得沒有顔面。然而話口至此,她回去一問就知,自己這點隐瞞,是沒必要的。
李敏苦笑了下,“她跟我老公,是同一個老闆。”
孟思遠一時講不出話,她不能問再多,她不想說出自己與王芸的關系。也沒什麼可問的,知道這層關系,可以查很多事情了,如果自己有興趣知道的話。
見她不說話,李敏倒是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之前一個聚會裡,她把女兒帶過去了。我都不知道,她是希望女兒見世面,還是什麼。”
許久不見表妹,孟思遠忽然想起一件舊事,還是初中在姑姑家的那個暑假。有一天上午,姑姑做了早餐,讓表妹送上去給姑父吃。表妹斷然拒絕了,說了句,不要,爸爸又沒有為家裡做貢獻,我為什麼要送早餐給他吃?
這讓當時的孟思遠大為震驚,自己腦中從沒有過這種思維方式,驚歎于表妹才幾歲,就能有如此的表達。
姑姑呢,解釋了爸爸昨晚去幹了什麼,幫了誰的忙,所以我們要對他好一點。
如今想起這件舊事,孟思遠不會去指責一個孩子,感歎了句,“我覺得,孩子是非常聰明的,會在潛移默化中學習大人的思維方式。就算大人并不想讓孩子學這樣的自己,但也沒辦法。”
看着李敏陷入沉默,孟思遠覺得自己說的有太絕對,補充了句,“但人有主觀能動性,還是能辨别是非的。”
“真的嗎?”
“真的,我有見過不少。”
孟思遠沒法說,自己就是。她也曾被環境影響,覺得自己的媽媽沒用,可環境敵不過愛與真心,“我剛剛說得也挺片面的,就算曾被影響過,但一直用環境給自己開脫,是種虛僞。”
李敏看着她,“脫離環境很難。”
“當然很難。”
李敏忽然問了她,“那你當年,一個人去美國,脫離了熟悉的環境,是不是很難?”
時過境遷太久,孟思遠沒了訴苦的欲望。她看着眼中帶着關切的李敏,理應很感動,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時的絕望。李敏難道真的感受不到她那時的狀态不好嗎,即使她是以調笑的口吻在說,怎麼兼職都這麼難找,吃了三天麥當勞了。
最困難時,家人和朋友都沒有對她施以援手。
“很難,但會将頭腦中依靠别人的念頭全部掐滅,任何的便利與捷徑都無法享受,機會必須靠自己去創造。”
隻要自己做過一個很小的蛋糕,就不想去分别人的蛋糕吃,更别提像王芸那樣以寄生的方式去吃蛋糕。
比起年少講話的無所顧忌,孟思遠的這一句話沒有講出來。就算她如今對李敏的選擇沒有任何的評判心,她也不想說出任何帶有誤會的話。
孟思遠笑了下,“但我不覺得人需要脫離熟悉的環境,自找苦吃。”
“為什麼?”
“風險很大,折騰自己的過程中,大概率是把自己折騰死了。能有資源和捷徑可以利用,那就不該浪費。”孟思遠知道這麼說很矛盾,但她越來越體會到肖華曾經說的運氣,她覺得自己能熬下來,還是運氣挺好的,每個關鍵點差那麼一點,她都到不了今天,“如果有選擇,那就不要吃那樣的苦。”
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敏,孟思遠一時忘了說到環境的契機是什麼,她試探着問出口,“怎麼了,你想脫離舒适區,做點改變嗎?”
李敏喝了口茶,笑了,“我能脫離什麼舒适區。”
孟思遠不知她這是陳述句還是疑問句,但不像是願意多聊的樣子,她也笑着打了哈哈,“早起早睡,也是脫離熬夜的舒适區啊。”
“熬夜的是你,我得早起給孩子做早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