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分的錢正在通過第三方公司給了。”張文傑歎了口氣,“下次再也不想跟國外公司搞合資公司了,申請手續辦了兩年沒搞下來,期間隻能借橋給第三方公司做。現在散夥了,什麼都還得靠着第三方公司來。”
“的确,外資入賬這一塊,就有的折騰。”
孟思遠在一旁聽着他們的講話,沒有加入話題,隻是在旁聽着。到一個陌生場合裡,她更傾向于沉默,觀察着形勢與不同人的性格。有大量信息可以從他們的對話中得到,傾聽就足夠了,用不着說話。但她也能察覺到,他們沒有忽視她,聊事時,會稍微多說一兩句背景信息。
上一次見還是年前,這幾個月不見,聊了許久的行業形勢,交換了彼此生意上的一些動向。
黃海峰忽而話題一轉,看向了肖華,“孫亞東最近倒是大手筆,老李那兒資産賤賣,他去撿了漏。”
肖華拿了那瓶威士忌給自己倒了小半杯,“這麼好的機會,别人又不是傻子看不到。他能買到,就是他的本事。”
張文傑倒是有點不明白了,“那他還挺有能量的。”
肖華抿了口威士忌,口感很強烈,有一股煙熏味。他拿了酒杯遞給旁邊的她,見她一臉的不輕松,倒像是個認真聽課的差生,“試一試?”
孟思遠以為他正要回答朋友的話,卻是轉頭拿了自己的酒杯給她,讓她嘗一口酒。像是味道很不錯,他才與她分享的,她接過酒杯喝了口,就被複雜而濃烈的口味嗆得直皺眉。
肖華笑了,從她手中拿回酒杯,又喝了口,這種濃烈的味道,倒是頗為吸引人,配根煙會更好。咽下後,他才看向了對面的人,“這不是好事嗎?”
“為什麼?”
肖華反問了他們,“如果他沒有了現在的能量,真到了那一天,你們覺得,我們還有什麼機會嗎?”
黃海峰瞬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如自己這次惹的一身騷一樣,“如果到時候再碰亞東集團,我們保不準都要被記恨上,再丢塊肥肉以平息事端。”
張文傑聽得悚然,覺得荒謬中又像是帶了一種必然,“不會吧,怎麼可能會到那一步?”
“有什麼不可能?”黃海峰冷笑了聲,“我們隻是正常的商業行為,掏出真金白銀去買。他要真倒了,别人想的是不花錢就能拿到的法子。”
肖華聳肩,“當然,這于他,是最糟糕的可能性。”
這短短幾句話,孟思遠就意識到了,他為什麼讓自己來參加這個局。契機是她無意識說出的那句話,他想要的是天坤這個公司。
這件事,早在他的頭腦中有謀劃。甚至早到年前,他們那一場被她誤撞的局,興許就已經是開端了。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旁邊的人很陌生。明白這是公事,她也會有一瞬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遠。
當她還在揣測上司的心思,費力将天坤的業務拿到自己手中時,他就已經在想着買下天坤。自己的工作,像是失去了價值。在更高維度的決策下,她曾做過的事、付出的努力,會顯得微不足道,甚至是沒必要。
當底層窺見上層的操縱時,曾得到的工作的意義感,都會被消解,自己也隻是高級點的工具人。
肖華本想說的一點真心話,到底還是沒說。其實他一丁點都不希望看到那樣的事情發生,兔死狐悲,是人身上該有的東西。即使孫亞東的發家史不幹淨,當他倒下時,另一群人,同樣以不幹淨的手段掠奪其财富,身在其中者,後背都應有發涼感。
他算不上什麼好人,說出這話,興許都顯得他虛僞,不如沉默。
“那我們現在能做點什麼?”
肖華放下酒杯,“投石問路。”
黃海峰看着他,“你想要多少?”
“我不貪心,隻要買兩家公司。”肖華下意識用餘光掃了旁邊的人,将她帶來,他就不會有什麼隐瞞,“現在的價格被高估了,我希望能便宜點。”
張文傑笑了,“你一向很穩。”
肖華沒有否認,“做生意要有本錢,借錢也是要還的。就算再便宜,也不能吃撐。”
“他當然謹慎。”黃海峰笑了,知道他前兩句的出處在哪兒,出處還有後兩句,但他隻補了一句,“投資是要承擔風險的。”
黃海峰舉起了酒杯,“來,預祝成功。”
看着肖華轉頭向自己看過來時,似乎是在提醒她,他們是一體的。即使覺得這樣的他太過陌生,孟思遠還是笑了下,舉起了酒杯。
清脆的碰杯聲響起,是誓約的聲音;玻璃杯中紅與琥珀在搖晃着,水晶燈的光照耀着這一切,見證着一場聯盟。
她在其中,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