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笫之外,梁宛和周瀝從未有過親密的接觸。
當梁宛冰涼輕柔的吻離開時,周瀝睜開眼,手掌抵在她欲遠離的後頸。
深邃的目光在極光流動下看着她,從她久久不擡起的眼睛,蔓延到她凍得通紅的臉頰。漫長的時間裡,周瀝隻是這樣凝視她,圈着她,不讓她從自己臂彎的一畝三分地中離開。
“告訴我,”他停頓一瞬,“這個吻是什麼意思?”
少許疑問的語氣,更多的是審視。
是沖動。
梁宛的心跳快得不尋常,她繃着臉,控制聲音,回答得官方又克制。
“謝謝你帶我看極光。”
聞言,周瀝的眉梢微微牽動。
“這是謝禮?”
“嗯。”
周瀝垂眼,伸手覆住她暴露在外的右耳,俯身問:“在你的家鄉都是這樣表示感謝?”
“對……對。”
梁宛一邊回答,一邊半蹲從他的臂彎裡鑽出來。
他的手心暖和,捂在她凍得失去知覺的耳朵上,溫度漸漸回升,連聽覺都敏銳了不少,呼吸聲在夜裡竟然這樣震耳。
梁宛從餘光裡覺察到Lee低下頭,視線聚焦在她微微顫着的嘴唇上。因此等到他再度靠近時,梁宛本能地慌亂後退,未注意到身後凸起的雪堆,腳後跟被絆住,她就這樣踉跄着跌坐進雪地。
她應該為此時的狼狽而羞紅臉。可是當梁宛擡起頭時,她看見漫天流動的極光和沒有邊際的夜空——向她傾瀉下來。
她就這樣望着天空,久久未動,像要把這一幕連同那個人一起刻印在她的記憶中。
片刻過去,周瀝蹲下身,撣去她身上的雪,幾不可察地眯起眼,欲言又止。半晌,他向梁宛伸出手,将她拉起,什麼也沒說。
夜深人靜,回程的路途遙遠,車内的氛圍與來時截然不同。
上車後梁宛就将極光的照片發給謝晚馨,一反常态主動問起她和李逸程的近況。
梁宛不擅長在安靜的氣氛裡和另一個人相處。她的選擇隻有逃避,睡覺或者假裝忙碌。
謝晚馨也反常。
她簡略說了兩句李逸程就轉移了話題,先是問梁宛要極光獵人的照片,被後者以不好意思拍搪塞過去,後來她又提到陳知淵。
謝晚馨:「你加他了嗎?」
梁宛:「我還是不加了,加了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這麼多年過去,早就不熟悉了。」
謝晚馨發來一個生氣的表情,沒有下文。
“要是困了,就睡一會兒。”
靜谧的環境中,周瀝的聲音兀然出現,梁宛的心跳随之漏了一拍,沒能握緊手機,它啪一下砸在大腿上。
“沒事,我不困。”
梁宛恨自己如此失态,靠近Lee就像觸及雷電一樣,躲之不及。
從看見極光和流星的那刻起,挪威傳說走進了現實,她的靈魂被攝取了。
梁宛不喜歡欺騙自己。
她知道那種異樣的感覺源自于什麼。
如果有一個人在夜半時分,不辭辛苦,帶着你在空無一人的雪夜,掠過萬家燈火,翻山越嶺,隻為尋一個無雲地帶看極光——怎麼可能不心動?
但這種心動必須止步于此。
對于這點,梁宛無比清醒。
她不耽溺于這份心動,也不會為它的出現感到驚恐。二十八年的生命裡,她也對不同人心動過,每一次她都很好地保持了距離。
過了會兒,謝晚馨發來新的消息。
「我讓陳知淵加你了。」
梁宛歎了聲氣。
真是躲不過。
她擅長控制自己,卻不會處理别人過度的熱情。譬如說謝晚馨,梁宛總拿她沒辦法。
梁宛覺得陳知淵大概率也是盛情難卻,勉為其難才加她。
通過好友請求後,陳知淵主動發來了第一句話。
「小梁宛,很久沒聽說你的消息了。在哪高就?晚馨說你現在在挪威旅行?」
小梁宛……
多麼古老的稱呼。
高中時,她還真喜歡陳知淵這麼叫她。雖然面上從不表露出來,心裡是歡喜的。
但二十八歲的梁宛對此心如止水。
「隻是普通打工人,休年假出來見見世面。」
陳知淵回複:「挪威現在是淩晨,你怎麼還不睡覺?」
梁宛:「今天特殊,來追極光。你在美國的發展前景不是很好嗎?怎麼想着回國了?」
梁宛不想和他談太多自己的事,便把話題引過去。
陳知淵:「想家了。」
幾秒後:「其實是學生時代起就想入職的公司給我發了offer,條件不錯,就回來了。」
很現實的理由。
「恭喜你。」
梁宛成功用三個字把天聊死。
她不想耗神想下一個話題,對方也沒有了下文。
夢想當紅娘的謝晚馨心急得打來視頻電話,梁宛條件反射接了起來,沒來得及戴上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