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娥揍完肖宴,回到酒館,康子和阿旺在收拾殘局。
“東家,這地得好好刷刷,不然這味兒散不去,哪還有客人到咱店裡來啊?”
她氣不打一處來,走到後院去,看到那兩缸糞更加火大,袖子撸起來,拿上鐵鍬打理豬圈。她也不指望肖克岚,打掃個豬圈都能鬧出這檔子事,想想都來氣。
兩個夥計把大堂收拾完,過來幫孫秀娥的忙,半個時辰後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孫秀娥還把圍欄給撤了,省得以後看到這些想起今日,這氣就不順。
看着阿旺和康子把糞缸撞上驢車拉走,孫秀娥咬牙嘀咕道:“輕輕松松的活兒,沒收拾完反倒把自己幹到糞缸裡,真是有能耐。”
中午肖克岚和肖宴鬧這麼一出,這下午和晚上酒館裡都沒什麼人,隻有三兩個來買酒的。康子和趙娘子都回家了,孫秀娥跟阿旺囑咐了幾句,夜裡門晚些關,通風透透氣。
回到家,看到前後院地闆濕濕的,像是剛清洗過,但是仍然能聞到那股臭味。
小翠正在廳上給孫錦語喂飯,看到孫秀娥有些驚訝。
“夫人今日回來這麼早?吃飯了嗎?”
眼下的孫秀娥氣都氣飽了,輕輕嗯了一聲問:“肖克岚呢?”
提及肖克岚,小翠手都停下來了,低聲說道:“在書房,老爺下午回來的時候,身上全是……唉,也不知道是不是掉茅坑裡了,下午洗了兩個時辰才出來。”
孫秀娥神情嚴肅地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今晚收拾完後你帶着小語早些休息,沒事兒别來煩我。”
小翠嗯聲點了點頭,沒敢再說話,接着給孫錦語喂飯。
孫秀娥忙活了一下午,收拾了下到浴房去沐浴,也許是自己下午也打掃了豬圈,或者是這院子裡臭味沒散去,她上上下下洗了兩三遍把放心。
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院子裡沒有點燈,想來小翠和孩子已經睡了。她大步來到書房前,一腳将門踹開。
“肖克岚!”
書房裡也沒點燈,以為肖克岚跟前些日子一樣,坐在桌案前,但今日有月光,看了一圈,書房裡沒人。
北屋沒人,書房沒人,她又到東屋看看也沒找到肖克岚,罵罵咧咧走下台階,準備上前院看看。
“大晚上的死哪兒去了又!一天天的淨不讓人省心。”
剛走下院子裡,忽然發現角落裡一個背影,白色中衣,散着長發,隻一眼差點把孫秀娥魂給吓沒了。再看幾眼,原來是肖克岚。她氣沖沖的走過去,罵道:“老娘找了你半天,你倒是吭一聲啊!怎麼還啞巴了?”
剛靠近想一巴掌給他拍下去,發覺肖克岚在圍欄邊一動不動,甚是一場。
遲疑了片刻,氣焰也慢慢消了點,湊近肖克岚的臉,看到他空洞無神的雙目,身體莫名散發着一股微弱的熱氣。
孫秀娥戳了戳他,“還生氣呐?你個當叔的肚量就這點?肖宴也說了,不是有心推你的。回來洗洗就沒事兒了,還往我廳堂上跑?客人都跑光了!”
話說完,四下一片寂然,肖克岚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孫秀娥長歎了口氣坐了下來,把語氣放緩了些:“我知道你還在為落榜的事傷心,但那也不是人人都能中,你何必為此事氣這麼久?還是說你覺得今日讓人看了笑話,心裡不痛快?下午我幫你揍過肖宴了,你還不解氣明日我再把那笑話你的人再打一頓……我聽說舉人也能做官的,你要不去打聽打聽?考不上進士就算了。”
肖克岚聞言冷冷哼了一聲:“你以為上衙門裡當差這麼容易?沒錢沒路子,我隻能憑自己本事考。”
孫秀娥一聽眼睛眨巴眨巴了下,若有所思問道:“要多少銀子?”
肖克岚眼眸垂了一下又擡起來望向她,眼神中含着一絲不可思議。臨安屬于江南富庶之地,那縣衙裡的貢生,出身非富即貴,中了秀才便能拿銀子換個衙門的差事。為了能讓孫秀娥死心,他有氣無力說道:“四千兩。”
孫秀娥驚呼道:“四千兩?做個官還得花四千兩?這官非做不可嗎?我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有這四千兩那還做什麼官啊?你哪裡聽得的消息?是不是别人胡謅糊弄你的?你可是舉人诶!”
“那就得到偏遠荒蠻的地界,要麼是西北風沙漫天的邊境之地,戰火連天的能保住命就不錯了。或者是遼東苦寒之地,冬日天寒地凍的,聽聞那邊冬日北風都能把人吹上天。還有西南那山溝地險的,出門便是懸崖峭壁,有的地兒都沒法種糧食,吃的都沒有,常常鬧饑荒。還有……”
“夠了!”孫秀娥聽不下去了。
肖克岚試問道:“你願意跟着我到那些地方去吃苦?什麼時候能出來說不準,隻要過去了,八成一輩子子子孫孫都在哪裡落地生根了。”
孫秀娥猛地搖頭:“要去你自己去,我跟小語在臨安等你回來,要是回不來我們娘倆每年帶好吃好喝的去看你一次就成。”
肖克岚無言,又垂下了頭。
孫秀娥想不通,嘴裡嘀咕道:“什麼官還得花四千兩銀子?我聽人說縣裡的貢生都是使了銀子進去的,這每個四千兩,銀子上哪去了?官府還叫苦沒銀子,每回征稅的時候也不手軟,我起早貪黑掙來的,賣一兩,還得繳六十文。你本就是舉人出身,謀個官職還得要四千兩?這輩子掙得了四千兩嗎?”
埋怨了一通,再看向肖克岚,又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靠近他身旁感覺像一個大火爐。她伸手去觸了觸他的額頭,感覺似是比自己的熱一些,但算不上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