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園,前面便是了,多謝郎君相送。”眼見碧園兩個大字上書于門庭之上,女娘知道即将分别,便主動問道,“對了,還不知您尊姓大名。”
“在下婁陵郡衛将軍鐘祥之子,鐘闵毅,也是随母親和妹妹一道來參加百花宴的,這幾日便借住在尚書大人的吳府。敢問小娘子芳名?”闵毅禮節周到,笑容溫和,作了一揖。
“我是洛陽令劉添擁的二女兒,劉昀珊。”女娘低頭赧然一笑,卻似那廊前盛開的紫藤花般,令人見之便心曠神怡。
“今日偶遇小娘子,不想竟同為曹子建的書迷,當真是意外之喜,那便預祝劉娘子在百花宴上拔得頭籌。”闵毅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揚唇笑道。
“郎君說笑了,百花宴我也不過是來完成家中長輩交待的差事,倒也并未當回事兒,準備得也不夠,怕是很難入得了貴妃娘娘的眼,能來看看其他人的賽品便甚好。”
“劉娘子真是過謙了。不瞞你說,此次舍妹也來參賽了,我看她倒是挺用心準備。”闵毅低頭一笑。
“并非過謙也,我隻是如實相告。郎君如此博學,令妹想必也是學富五車了,若是有機會昀珊也想結識。”劉昀珊道。
“她呀,對學問可沒興趣,不過打小對這些吃的便最是上心,若是娘子不嫌棄,改日我引你們相識。”說起妹妹,闵毅哈哈笑了起來,“那劉娘子請吧,别耽擱了參賽。”
“郎君請。”劉昀珊淺淺一笑,便轉身碎步去了廚房準備宴席。
關于百花宴,衆人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但還有一件值得說道說道。
宴席散場已一個時辰有餘,此刻卻有個老頭還在自己屋裡逐個品嘗着宴席上的賽品。在這個老頭眼裡,有的賽品不僅沒有美感,用材還那麼俗不可耐,味道更是難以下咽,着實玷污他的舌頭。
“這百花宴啊,也就聽上去光鮮,吃上去卻比民間的夜市小食差遠了。”老頭邊放下手裡的小食邊感歎道。
一旁伺候着他的老奴才陪着笑,“這個看上去不錯,不如您嘗嘗這個。”粗粗咬一口,尚可,再吃一口,過膩,老頭沒再說什麼,隻輕輕搖了搖頭。
那奴才也很無奈,這主公怎偏偏生就如此挑剔的一張嘴呢,如今隻剩下三份,若是還嘗不出滿意的,他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明天八成又得上街挨家挨戶采購各店食物去。
“嗯,”吃到倒數第二份的時候,那老頭面色終于溫和了許多,“倒也還有能入嘴的,能吃到一份滿意的也不錯,不枉費這般周折。”
吃完那一份尚滿意的賽品,老頭端起茶碗,打開碗蓋,緩緩地輕嗅一口,又用碗蓋半蓋着啜了口茶,滿足地點了點頭。
“還有幾份沒嘗過的,隻剩一份了?”
“正是呢。”那老奴才恭恭敬敬,心裡卻跑着隻兔子。
老頭不抱期望地打開碗碟,卻見那賽品宛如兩朵盛開的牡丹靜靜地躺在瓷白的碟子裡,千嬌百媚,金黃的花蕊仿佛還飄來了一陣花香。
“不錯,甚是精緻。”老頭眼睛一亮,微微一笑,頓時生出希冀的目光,眯着眼睛拿起來嘗了一口,“味道也甚好!”老頭朝那奴才點點頭,繼而又連吃了幾口,“此糕點當是得了第一吧?”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這便是此次百花宴賽品的第一名,名‘國色天香、百花齊放’。”那老奴才終于放下心來,褶皺的老臉上笑出一朵花來,明天他不用跑街巷了。
“好一個‘國色天香、百花齊放’,國色天香倒甚是切合牡丹的姿色,隻是這百花齊放,怎的隻有兩朵也敢說百花齊放?”老頭瞬間已将一塊糕點下肚,瞧着碟子裡已隻剩一塊。
“您有所不知,聽說這道糕點令在場所有人無不稱奇,既如此好吃,大家難免也就貪嘴吃得多點,聽聞貴妃娘娘品鑒的那一盤足足有十多塊糕點,最後貴妃娘娘竟将它們都吃光了。聽徐志說他還是費了好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留住這兩塊帶回來的。”那老奴才似乎又有了另一番難處。
“十多塊?吃光了?早知如此便該編個理由親自去瞧瞧了。”老頭懊惱道,“罷了罷了,這塊好生收起來,明日再吃吧。”
那老奴才好生費力才憋住了笑,這麼多年服侍主公,他老人家最是鐘愛美食,如松鼠藏果般藏食物的事兒也不是沒有過,但那已經記不清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兒了,如今見他一把年紀、身份尊貴,卻還這副想吃卻又舍不得吃的神情,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老頭卻好似毫無羞恥之感,自然大方地用絹帛擦了擦手,便去院子裡看他的樹了。
老奴才小心将糕點蓋住,吩咐人收好那糕點,自己則緊随其後。
“喲,好似挂果了,龔長德,你快過來瞧瞧,這小小的,是不是果子長出來了?”老頭招呼着。
“奴才瞧着像,但凡果樹均是花落便開始挂果,這荔枝樹前陣子剛掉了花,想必這便是果子了。”老奴才湊過去道。
“倒是和從前吃的荔枝不像,這小果子綠綠的,也不見那坑窪的殼,也不知是不是荔枝。”老頭自言自語,認真地端詳着這些小果子。
“這人長大了樣貌也會變,何況果子,奴才小時候看管過好多果樹呢,您放心,這個呀必是那荔枝果。”那老奴倒很确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