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在下是為家父求一件東西,白天也去了尚書府。隻是......卻未能得見那相求之人。原是如此小事,可在下又不便張揚,翻牆入院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郎君斂了神色,饒是解釋得十分仔細,面上卻仍是那般冷淡,一副你愛信不信神情。
“真有此事?那你要見何人,又所求何物呢?”兮妍雖半信半疑,卻見他眼神似乎并未閃躲,不似撒謊,便繼續問道。
“老父親在家中飯食不進,在下想求見鐘将軍的千金,便是為了求那百花宴上的糕點,小娘子既住在尚書府,不知是否識得那鐘将軍的千金,不知可否代為通傳。”
“哦?竟是此事?”兮妍心想這位老父親未免過于挑食了些,不過倒是很有品味,微微抿唇輕笑,“這有何難!”
“娘子願意相幫,太好了,那在此便先謝過了。”郎君終于喜出望外。
“隻是你又怎知那鐘府的千金願意幫你呢。”兮妍故意為難是似的問道。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自然有信心令她答應。我将允諾幫她完成一個心願,隻要是我能辦到的事,我一定盡力替她辦到,天涯海角,任其差遣。”
“隻為幾塊糕點?”
“隻為幾塊糕點。”
“好啊,我可以答應幫你,隻是你又打算如何謝我呢?”兮妍按捺住心裡的笑意,故作認真道,那飛揚的眸子裡此刻卻閃過一絲狡黠般。
夜色将那一絲狡黠掩飾得徹底,郎君不覺抿了抿唇,态度卻是誠懇,“娘子盡管開口。”
“我一時想不到要什麼,那便先記着吧,日後你也幫我完成一個心願,可好?”
兮妍挑眉調皮道,飛揚的眸子裡此刻全是認真的神情,正注視着眼前之人。
“這個。”郎君似乎十分意外,幫個小忙竟也敢提這般要求,眼中似有不快。
但一擡眼遇上對方的眸光,又想起家中父親,繼而便爽快應下。
“好,我答應也幫你完成一個心願,但還請娘子即刻領我去見人。”
“幾塊糕點并非難事,郎君這般孝心,我又怎能不成全。隻是,郎君可要記住你的承諾,日後可莫要食言哦,此番算下來,你要幫我完成兩個心願了。”兮妍哈哈一笑。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郎君想起她白日裡出行亦有貼身丫鬟跟随,又住在尚書府裡,一時喜不自勝,“方才娘子說是兩個心願,莫非娘子就是鐘将軍的千金?”
兮妍笑而不語。
“在下複姓司馬,小字安世,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兮妍見他雖着夜行服,卻也是熏香剃面,想起傳聞中司馬家有一子七歲作賦,久負盛名,卻不知是否眼前這位。
她避過他的眸光,輕輕一笑,“司馬郎君,家父的确是鐘祥将軍。”
其實兮妍想得沒錯,這位年輕郎君的确便是傳聞中七歲作賦的都督府長子司馬炎。
終于見得鐘娘子本尊,便料想事情将成,司馬炎似是十分歡喜,慣于隐藏表情的面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悅色,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揚成一個完美的弧度,但僅僅一瞬便又恢複如初。
“那便要有勞鐘娘子了,不知可有現成的糕點能讓我即刻帶回去,實是父親不思飯食已有些時辰了。”見兮妍沒有馬上答話,又道“若是沒有現成的,我明日來取可好?”
“現成的倒還有一些,隻是明日來取怕是不成,許是要到後日傍晚了,後日我才能得空做糕點。”
“那我先同娘子去取了那些現成的,後日再來尋你可好,如此會否太過貪婪。”郎君嘴上這麼說,卻似乎要求得很是坦然。
“不會。”兮妍笑道,“隻是将來若求你辦事的時候,還望郎君不要嫌我貪婪才好。”
知道自己貪婪還好意思說,這是一塊都不給我留啊。兮妍心道,也罷,糕點可以給你,但我幫你做糕點便是場交易,隻因你答應幫我兩件事,隻要将來鐘府有求于你時,你當真兌現承諾便可。
“不如鐘娘子便把這當成一場交易,那我們便都不算貪婪了。”司馬炎斂起笑意,卻複又勾起唇角,也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真。
“甚好,這交易我很滿意!”兮妍心道,交易?很好!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當成交易的話将來倒是更好開口請他施以援手了。
于是兩人又一同折返尚書府。
府内尚在遭遇小賊的防備中,兮妍叫司馬炎在府外遠遠等着,自己回去取了糕點再送出來。
“多謝鐘娘子。”司馬炎捧着糕點,明明内心是孩童得到糖果般的滿足,面上卻仍是那般平靜客氣,似乎自帶幾分疏離。
“司馬郎君不必客氣,咱們此番這交易便算是完成一半了,我覺得這交易我當不會虧本,還望郎君記住你的承諾。”兮妍偷偷瞥了一眼他的神情,調皮一笑。
司馬炎未再看她,徑自轉身道,“自然,既是交易,自當講誠信!”
那背影明明已沒入檐下的陰影裡,卻總覺得似乎從哪裡閃過一絲雀躍。
送走了司馬炎,兮妍回房間盤算起來,上輩子她不曾來參加這百花宴,便也未曾結識司馬炎,是以也不知此人性格人品如何。
司馬家也算權勢滔天,倘若父親再如前世那般被人構陷之時,他能遵守諾言、肯施以援手,或許便能救全家性命了也未可知。
隻是有了前世的經曆,兮妍深知這世上最不可測的便是人心。
他如今雖答應得好好的,焉知屆時會不會有變化,想到這裡,兮妍笃定萬事還是得靠自己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