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秦昂過分輕蔑,那架勢仿佛有人搶了他的人。
陳向安見過秦昂,在落清歡見過。在他印象中,秦昂是那個狂徒,
僅此而已。
陳向安應是秦昂見過的唯一一個不懼他的人,“該放手的人是你,這裡都是未出閣的姑娘,未成婚的公子呆的地方,你該去堂廳那裡。”
因為他沒什麼可以再失去的。
陳向安不僅出身寒門,相依為命的母親也在前幾年去世,在京城人眼中他孤身一人,誅九族都不知從何論起。
兩廂僵持,不遠處的大長公主注意到這邊悄無聲息的氣氛,問江若汐,“那位公子是誰家的?”
江若汐順着大長公主的視線望去,“祖母說的可是陳向安?他以前跟着世子做事,如今是個虞侯,寒門出身,家裡好似已經沒什麼人了。”
她不說這些事大長公主也可以輕而易舉查到,不若直接出自她口,客觀些。
“落清歡開業那日,秦公子帶人搗亂,陳向安仗義出手,解救珞兒于危難時刻。秦公子就是那時看中珞兒,非要扭她去公堂對峙,調戲珞兒。”
“原來是這樣。”大長公主有了成算,吩咐姜嬷嬷,“叫珞兒過來。”
姜嬷嬷到時,秦昂頭一次被這麼無知無畏的人氣笑,“你可知自己得罪的是誰!找死。”
鐘珞兒的胳膊被扯得生疼,喊了一聲,陳向安不忍她夾在中間受此劫難,下意識放開手。
在鐘珞兒倒向秦昂之時,右手上前挑在秦昂的臂窩處,秦昂吃痛松開手,喝道,
“來人,将此人拿下。”
轉頭才發覺自己沒帶仆從進門。倒是姜嬷嬷面如冷霜,
“秦公子,今日是大長公主壽宴,您要惹事嗎?”
秦昂手中的折扇轉了兩圈,故作委屈地笑,“不敢不敢,怎敢造次。姜嬷嬷親自來,可是大長公主有吩咐?”
以為是好事将近。
姜嬷嬷緩緩颔首,“不敢。大長公主請大姑娘過去。”
鐘珞兒如釋重負,姜嬷嬷引她離開,秦昂跟在其後,也晃到大長公主面前。
“臣秦昂拜見大長公主。”秦昂堂而皇之地注視着鐘珞兒。
大長公主伸手示意鐘珞兒到自己身邊來,鐘珞兒眼睑微顫,看着那隻有些陌生的手掌,又求助地看向江若汐,見江若汐朝她微微點頭,才驅使自己的雙腳快走兩步,握上祖母的手,瞬勢坐在祖母榻前。
也許大長公主沒在意過,這是鐘珞兒記事以來,祖母第一次主動讓她近前,
這份突如其來的關心與恩寵令她受寵若驚。
大長公主這才擡頭輕視着秦昂,“秦公子到府是客,來人,請去堂廳。”
對婚事隻字不提。
秦昂眼中顯怒,臉卻挂上笑,“大長公主,我與珞兒姑娘兩情相悅,萬望成全。”
一陣微風吹過,無端很涼,大長公主掀起眼簾,面色平靜,卻說了江若汐兩世來聽到的大長公主說出的最冷峻的話,
“雖貧不做他人妾,落魄不為續弦妻。中書令府家的公子覺得我們府上趁得哪條?”
秦昂妻子亡故,這話很明确,你沒戲。
秦昂自小到大沒這麼被拒絕過,握着折扇的手用力收緊,眼裡似笑非笑,拱手告辭。
大長公主壽宴結束後,鐘珞兒的心終于落定。
喬氏從收到的小像裡給自己兒子選了個能助他前途無量的。
範氏收了一籮筐小像,拉着鐘倩兒一個個看,
鐘倩兒心不在此事上,“我要找就要找個隻鐘情于我的。”
範氏一張張翻看,漫不經心回她,“有本事的男子哪個房裡沒有幾個妾室。”
“那又如何,正妻是你就成了。”
鐘倩兒幹巴巴反問,“那你為什麼介意我爹娶妾。”
“我什麼時候……!”範氏哽在那,烏雲随風從她臉上飄搖而過,随時随刻挂不住,要掉下來。
似是歎息般轉口,“最重要的是讓夫君把你放在心上。妾以美色示人,可不是來奪夫君的心的。”
心酸得鐘倩兒不想再勾起母親的傷心事,她怕母親又上吊。
*
昌樂公主的婚事如約而至。
成婚那日,江若汐早早去了公主府,送她出嫁。
昌樂扯住她的忙前忙後,“走個過場罷了,不必忙活,陪我玩玩,我得無趣一天。”
江若汐自然知道她話裡的意思,“好。”
兩個女子從落清歡說到買院子,又說到江若汐的弟弟,再說到了科舉,
兩人不自覺沉默了。
科舉将近,也就意味着歐陽拓即将踏上朝堂。
兩人軌迹的齒輪正是慢慢轉動。
送親的隊伍很快來到,沒什麼多餘的儀式,攔親和催妝詩也隻是走個過場,
月亮初升,新房裡紅燭搖曳,不遠處,還有一盞孤燈陪伴。
江若汐混在宴席中,這份熱鬧不屬于昌樂,也不屬于她。
她早早離席,連鐘行簡都沒知會,
對于這樣可有可無的婚姻,她感同身受。
徐徐滾動的車輪很快停下,菊香嗓音打顫,“夫人,不好了。思齊小公子被鎖進大牢了。”
“什麼原因?”江思齊是江若汐的幼弟,随了父親的性子淡薄無争,她想不出是什麼緣由觸了衙門的人。
菊香急得直跺腳,左右顧不暇,不知該從何說起,隻能先挑更要緊的,“您快去救二姑娘吧。漢亭侯府的公子不知怎的,非要納二小姐為妾,已經被塞進轎子擡去侯府了。”
漢亭侯府公子是劉玉的親弟。
江若汐當即下車,騎馬如離弦箭般朝鐘府飛奔而去。
路上,菊香才細細道出原委,“小公子和他們扭打起來,夫人當即報了官。衙差把侯府公子和小公子拿走了,結果小公子被鎖進大牢,聽說挨了好多闆子。夫人急壞了,命人來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