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聊着,便到了午飯的光景。楊雲起站起身來,道:“走吧。”
“去哪?”杜筠反應不及。今日這些事,樁樁件件都令她頗為意外。她腦子裡想着這些事,竟忘了時辰。
“當然是去吃飯啊,你不餓嗎。”
“......那不能,今日你請我來吃酒,哪有忘了的道理。”
楊雲起今日如此客氣,自有他難以啟齒的事。杜筠雖然也有些看出不對,但他酒飯過了三巡,到底也向她開了口:“再過段日子,有一趟貨需要我親自跟。走之前,我想約茉莉去京郊賞楓葉。可這麼喊她唐突了些......”
杜筠一臉八卦:“哇,咱們楊二公子也開了竅啦?”
楊雲起赫然。平日裡冰雪聰明的一個人,如今這幅樣子,看起來倒更是可愛。
杜筠想要隐去心中的不适。這些年來楊雲起可謂萬花叢中過,可還未見他對誰上過心。她起初一遍遍警告過他,自己生性不柔和,别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來。
她好怕成為他身邊籍籍無名的一員。
這些年,她如此在他身旁,總歸是特别的。镖局中甚至在傳,他們楊镖頭偏愛扮男裝的姑娘。
如今看來是錯了的。她心中酸澀,卻笑着揶揄他:“楊公子開口,必是有主意的。說吧,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楊雲起無奈:“我這不是不知道麼,我又沒有約過姑娘。你有什麼法子沒有?”
杜筠瞪大眼睛:“難道我就約過姑娘了?你這也未免有些為難我。”
楊雲起:“你多少也算個姑娘家......”
什麼叫多少也算個姑娘家,杜筠着實被他這句噎了一下。
杜筠年少時無知被關在閨中,隻覺得天下的姑娘都是要聽從父母安排,隻想着嫁個好人家,沒有自己主見的。
她羨慕楊雲起在外朋友兄弟多,又有事業可做,她希望自己也像他,可偏偏處處受着女兒身的掣肘,被父母眼珠子似得盯着。
為了讓他帶着自己玩,她那時讓他别把自己當姑娘家看待,沒想到他還挺上路的?
怪她自己不堅定,悄悄地被他牽走了情緒。做了這麼多年的好友,再想轉變關系也遲了。況且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同他一起。她隻是不願去想與他疏離的日子,可她萬般不願,這一日也總要來的。
他是多少雙眼睛盯着的楊家子,而她是身份不堪細究的杜挽娘。
兩人的關系便是越了界,也不能行走于陽光之下,否則不僅是她,連幫她逃脫的楊雲起也要大受牽連。
她不敢放棄前路去賭一個朝夕,甯願絕口不提。
杜筠聽見自己的聲音對他說:“我幫你。”
也幫我自己,斷了這念想。
那天後來的事,杜筠全都不記得了。隐約隻記得自己要祝他好運,祝他一生順遂。
這幾年颠沛流離,她是真心誠意的希望他能擁有與他相伴的人。
盡管她将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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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李付照例去四方館找康居使臣核對行程,沿途卻在報恩寺的牆下見到一個醉醺醺地蜷在那裡的小公子。
他翻下馬去,正想要責問她那日為何要搶了自己的扇面去,卻見她臉色潮紅,滿面淚痕,與那日相見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