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允珩轉了個身子,看着偏院,雨夜難抵花生香,凝珠四結玲珑光。
不管多晚,母親都會等着她,所以不管回去多晚,她都會吃上熱乎乎的晚膳。
孤身一人坐在八仙桌前用膳的陸簡昭,食不出聲,口不擇言,既然郡主發話,他倒連客氣都省了,免得人又以為他對她,存莫須有的關心。
吃的快了些,以免耽誤郡主回家的腳程,怕令其再度誤解他故意拖延時間。
明儀郡主太過精明狡猾,讓他不得不防。
小半個刻鐘功夫,陸簡昭沒來得及嘗味道,就囫囵吞棗咽下去,接自己那句‘需盡快解決’,直接道:“天下萬民同心尚需時日,絕不能因朝臣壞了民心。”他解釋了下。
原本南祈朝百姓信聖上,收複的大小國百姓,依舊延續本國就制,隻不過都有我朝将士或者聖上心腹前去鎮守,收複民心确實尚需時日。
陸簡昭所言不假,正經借口,檀允珩沒往心裡聽,爽口道:“陸司昭想如何了解此事。”
孫萍母女死因隻能他殺,這個他是誰呢,無人發現,又如何查呢。
這樁案子的線索隻有她在甜香街審孫萍時,孫萍栽贓的那句,她想了下,“孫萍不是有言,是四公主府派她做事的嗎?”
“很明顯的栽贓。”陸簡昭旋即道。
檀允珩贊同,沒人會準許自己所派出去的人是個易洩露主子的,甜香街那麼大地兒,必定有背後人的手下在默默看着,若孫萍所錯一字,飛過來的暗器就會直接把孫萍殺掉。
那日,司昭府衙役在整個甜香街巡視,沒發現可疑之人,足以說明孫萍沒說錯隻言片語,排除了四公主府,還有三公主和八公主。
檀允珩雙手一負,晃晃悠悠在偏堂閑走,“三公主南晴旻,在我舅舅登基前,趾高氣揚,和四公主沆通一氣,逼着我娘和八公主給她倆下跪磕頭,後來收斂許多,成了她二人給我娘行禮,再者,二人都有皇子傍身,如今也是不對付,八公主性子不顯山漏水,是個狠人,也有皇子。”
她說這麼些,來給陸簡昭聽,也想聽聽陸簡昭的意思。
四位公主的長子都成了皇子,來日有一定機會登帝,身為皇子母親,謹小慎微,不可行差踏錯,給兒子帶來不便,拖兒子後退,唯獨能排除一種可能,賊喊捉賊。
孫萍指認四公主乃幕後主使,供詞一旦呈真,四公主府陷入囫囵,難抽其身,是以可能行不通。
孫萍隻能說假話,故意迷惑,延長司昭府查案的時間,背後人才又機會殺人滅口。
行有迹,屍毀又何妨。
雨停了,風更大了些,偏堂幾扇窗子依舊敞開着,燈火難免錯落。
檀允珩身子惬意,倚着花窗沿壁,光影在她臉上明暗交織,在她身上氤氲着淡淡朦胧。
人舒暢,霧缭繞,眉眼間透着靈俏果敢,像是想到了錦囊妙計,陸簡昭在她說話時,投過來一眼,每每他看檀允珩,視線總會注意到她那雙明澈的桃花眼。
好似身處空曠林中,蟲鳥蟬鳴,清風穿堂,明月高挂,次次昂首迎霜白,總能看到不一樣的月色;或似春光明媚,洗滌綿雨,枝繁惹眼,林中涼風,讓人靜心。
也怪不得滿都城的男兒郎,看見明儀郡主,雙眼放光,可惜門當戶篩過多許,也隻剩下那日宴席上,高門公子。
這些公子望眼欲穿不過爾爾,隻為家族門楣風光,裝裝樣子罷了,郡主不會嫁的。
而他沒心思,不願耽擱郡主,自也不會娶的。
陸簡昭持着那盞沒喝完的涼茶下肚,毫無情緒道:“我懷疑三公主。”
郡主一通分析,他聽出了問題所在,三公主和四公主跟長公主有仇,事情不可能是四公主做的,隻剩下三公主,至于八公主,更無可能,不顯山漏水一定不會做蠢事。
檀允珩忍住了笑,起開身子,走到陸簡昭給她準備的茶水旁坐下,手臂往桌沿處一搭,輕輕扣着,盯看陸簡昭,坦直道:“我有一事,不便出面,過些日子,想請陸司昭代勞。”
陸簡昭在她看不着的地方眉心快閃一皺,慢慢轉頭,空色無光的瞳光中,赫然一少女莞爾一笑,而他卻看不見少女姿容,隻看見少女臉上不言而喻地喜色。
少頃的功夫,隔着一盞明燈,檀允珩看到了陸簡昭臉上忽而一過的急切。
想看她而看不到她。
陸簡昭還沒感覺到自己有所變化,冽着聲音,冠冕堂皇:“公主府有恩于陸府,今需陸某,陸某在所不辭。”
他母親之事,父親與他,都是感激公主府的。
輕泠泠一聲,不掩飾,對郡主沒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