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她再次停下,蹲下身從腳趾間拽住一根纖細堅韌的藤條。就在這時,後側的灌木叢裡發出“嘩啦”一聲響,像是有人踏了進去。
是誰在那裡?她扭頭,等看清那個人影時,她的呼吸停滞了。沒有思考,沒有猶豫,她拔腿便跑。鞋子被陷阱般密密麻麻的植物纏住了,她用力踢掉它,光着腳奮力往前跑。
小路上看不到一個人影子,天光晦暗,恍若身在夢中。夢境是沒有色彩的。色彩斑斓的夢是清明夢,清明夢即是在清醒的狀态下做的夢。
在這樣驚慌的時刻,這些不知什麼時候浏覽過的瑣碎無聊的冷知識争先恐後地冒了出來。
為什麼不停下來,如果是在做夢。如果這是我想象出來的清明夢?她忽的站住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
不,這不是夢。
“陳子森!”她叫着他的名字,朝他跑去。
男人停下來,轉過身。她太過惶恐,幾乎是直接撲進了他懷裡。
“有人在跟蹤我。他穿着黑袍子,我看不見他的臉……”不,也許看見了,但那張臉太過可怖,皮膚上赤紅色的肌肉瘋狂地扭絞着,蠕動着,像覆着幾條巨大的蟲子。她無法辨認那是不是一張人臉。
男人朝她身後望去,小徑幽深而沉寂,風吹過灌木叢,發出嘩嘩的聲響。
低頭,他看到女孩驚慌失措的臉,眼淚大顆大顆地從她發紅的眼眶裡滾出,滾落過微微泛着潮紅的面頰。
他伸出手臂,環住她,“你跟着我。”他說。
好似又回到了那個海浪洶湧的夜晚,她站在海潮間,借着這個男人的擁抱同瀕死的絕望抗衡,最後窒息和死亡都沒有降臨,海水隻是淋濕了她。
她很快不再害怕了,安心地任他攬着自己往前走。
回到房間,她鎖好門,沖進洗手間洗臉。想起剛剛的經曆,仍是心有餘悸。那個穿黑袍子的人會是史先生嗎?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索當下的問題。
史先生害怕我會在警察面前洩露他的秘密,所以要裝扮成那副恐怖的模樣吓唬我?不,不對,很多人都知道了,旅行團的人,王春華,還有導遊,他們都聽到了她的證詞。如果小雪阿姨真的被他殺死了,他們難道不會說出來嗎?
想到歐陽雪,她不禁打了個寒噤。而剛剛陳子森說過的話又在耳邊回蕩。
“害怕的話,為什麼不離開這裡?”
“我看到一隻小鹿的屍體,幹枯的屍體……有人在獵殺它們。”
若是在昨天,她會把這些話當作一個怪人的怪言怪語,可看到那個黑袍人的瞬間,恐懼開始在心裡滋生。從登上這座島開始,怪事接連發生,好像真的有什麼人藏在背後……她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什麼也沒有。
中午她沒有吃飯,待在房間細細思索自己這三天的所見所聞,想到什麼就記在手機的備忘錄裡。寫到陳子森三個字時,她頓了一下,感到臉頰有些發熱。
算了,幹脆不記錄他的事情好了!她按下删除鍵,把他的名字一字一字地删掉,接着去想别的事。
她的記憶力很好,對于細節尤其在意,一天的觀察整理下來,差不多有六千多字,寫到歐陽雪的時候,她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盯着手機看了會兒,她打開微信,在旅行團的群組裡發了一條消息:“小雪阿姨有沒有找到?”
沒有人回複。
她又等了一會兒,導遊發布了一條群消息:“緊急事件!請看到消息的人立刻到酒店會議廳集合。不能來的請回複原因。”
有什麼緊急事件需要集合開會呢?周可不明白,之前旅行相關的所有安排都是在群裡發布的。她從旅行箱翻出備用的鞋子,整理了一下衣服,便離開房間,去找導遊所說的“會議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