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深處某個柔軟至極,同時又黑暗至極的角落,就這樣被他眼中的光芒照亮了,她心中一陣悸動,很久,待心跳恢複平靜,她輕輕點了點頭。
他站起來,她乖乖地跟着他,走出餐廳。三三兩兩的人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沉默着穿過長長的走廊,穿過荒涼的大廳,所有的聲音都如潮水般退去了,連雨似乎也不再下了。四周靜谧而安甯,仿佛世界上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時間,她甚至忘了他們要去哪裡,隻是想要跟從他的背影,他的腳步,去他所在的任何地方。
因為那是有陽光的地方啊。有陽光的地方,就不會有陰影,也不會有恐懼和仇恨。
……
前台接待員看到他們先是錯愕,随後又笑容滿面地站起來,對着周可問:“怎麼樣?身體好些了嗎?”不等周可回答,她又緊接着說:“你不知道你這個男朋友看到你暈倒有多着急!哎,以後出門還是要——”
陳子森輕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她的寒暄,“我們想再去上面看看。”
“去上面?”接待員一時反應不過來。
周可解釋道:“我想去住過的那間靜室裡找東西來着。我之前不是暈倒了嘛,沒有上去。”
“哦。你是什麼東西落下了?保潔打掃過那間房了,要不找她來問問?看她有沒有看到什麼物件。”
周可眼前一亮,“她是什麼時候打掃的?”
“就你進去沒多久吧,一般客人退房早,我們都是要求十二點前要打掃幹淨的。”
周可擡頭望向陳子森,他低頭和她對視一眼,轉向前台接待問:“可以請她過來一下嗎?”
保潔員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身材高大壯碩。周可一見她就覺得非常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一個人。這樣的身材在酒店工作人員裡并不多見,她努力回想,模糊記起某個餐廳服務員。
見兩位客人遲遲不發話,接待員忍不住替他們問了:“你打掃的時候有看到什麼嗎?”
保潔員一直看着地面,保持着沉默,這時終于開口了,她的聲音粗嘎低沉,似乎嗓子受到過某種侵蝕傷害。
“看到什麼?”她反問。
“呃,小姑娘,你是丢了個什麼啊?”接待員轉向周可。
周可正在觀察女人的手,女人的手掌十分寬大,指骨很粗,這樣一雙手,掐住她的脖子應該綽綽有餘吧?她正入神地想象那雙手按在自己脖頸後方的感覺,冷不丁被一雙晃悠的手吓了一跳,忍不住抓緊了陳子森的手。
接待員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兩晃,“不會又要低血糖了吧?”
“沒事,我沒事。”周可匆忙松開他的手,解釋道:“我是在回憶,怎麼描述我丢的那樣東西。”
“年輕人的東西是很稀奇的。”接待員完全沒發現她随口撒的謊,反而不斷點頭稱是。
陳子森嗤笑了一聲,聲音幾不可聞,但周可還是聽到了,她微微紅了臉,很想大聲告訴他,我不是那種随口說謊的人!
接待員問他:“小夥子,你也幫你女朋友想想?”
“是要好好想想。”他鄭重其事地微微點頭。
她更加尴尬了,為什麼他如此配合這個随意牽線拉CP的接待員?
“我這是……這是随機應變。你用不着開口。”她别過身,小聲對他道。
“什麼機?”接待員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
“啊——”周可張口結舌。
“變機。”陳子森平靜道。
“變機,那是什麼?”接待員如墜雲霧,“長什麼樣啊?”
男人不開口了。
接待員瞅着周可,眼裡寫滿了求知欲。
周可隻好硬着頭皮望文生義:“白天和夜裡不一樣,會自動調節變化的那種機器。”
“哦。”接待員迷茫地應了一聲,問保潔員道:“你有看到嗎?”
“沒有。”女人依然看着地面,臉上沒有什麼情緒。
“這樣,可能還是得你們上去找找看……”接待員為難地說。
“好的,沒問題。”周可忙接口道,“你把鑰匙給我們,我們自己過去。”
通道仍是暗黑一片,伸手難見五指。周可将從前台那兒借來的手電筒打開,光柱打在地上、扶手上、牆壁上、石門上。每照亮一處,周可的心就往下沉一寸。
印象中的灰塵和手印不見了,扶手幹幹淨淨,一點兒落灰也沒有,而地上——她本來幻想地上也落滿了灰,灰塵中還會現出她和另一個人的腳印。還有什麼能比這樣的印記更能佐證她遭遇的嗎?沒有,連這樣的印記也沒有。
不,還有一樣,最重要的一樣,一個人,那個小女孩。她獨自快步走到石門前,伸手想要撥轉輪盤,将門打開,如果女孩還在裡面,那麼她就會讓她說出一切。
然而無論手指如何使力,輪盤始終紋絲不動。怎麼回事?她後退兩步,确認自己就是從眼前這道石門内聽到了聲音。
陳子森走近她,問:“是這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