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杜邦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
出了道觀,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周可回頭望去,隻覺得整座道觀像是籠罩在一片沉重的陰影裡,陽光永遠無法将它照亮。
“你看過石碑的内容了嗎?”周可問。
“盡在掌握!”杜邦說,“不過這個刻字的人不是殺害小鹿的兇手!”
不是一個人嗎?周可等他說下去。
“在石碑上刻字和在動物身上劃刀,調動的是同一塊肌肉。一個人不可能把字刻得歪歪扭扭,卻在劃刀的時候筆直精确。”杜邦道。
的确,這種推測很合理。小鹿身上的刀痕呈一條完美的直線,切口平滑,而石碑上的字卻亂七八糟。周可點頭。
“而且,一個能掌握解剖知識的人,不可能一句話裡寫錯三個字。”
“有錯字嗎?”周可想走上去,将碑文仔細看一遍,杜邦接下來的話制止了她。
“所以,這個線索對我們沒有用,屬于無效信息。你可以認為這是一個人在景點随手亂寫亂畫。”
是這樣麼?周可停住腳步,思索着:自己看到這塊石碑是偶然,一個人在石碑上塗塗畫畫也是偶然,如果沒有其它線索和它相互關系佐證,這種單獨的信息确實是無效的。
他們這一趟來得着實有點草率了。
“喂,莉莉絲,這山上有什麼好玩的嗎?我宣布,現在是偵探們的放松時間!”
“這裡有個觀景台。”周可指了指離他們隻有幾步遠的觀景台,提議道,“我們可以在上面欣賞整座島的風景。”
她話音未落,杜邦已經跳到了台上,沖她大力揮手。
“莉莉絲,快過來!這裡的視野太好太好了!”
“我們去另一邊。”陳子森說着,繞過觀景台,朝道觀後走去。
周可贊成,沖杜邦擺了擺手,跟上陳子森的腳步。
穿過密集的松樹林,她跟着他,來到了一片開闊的草地。巨大的松樹樹冠蔭蔽着這片草地,草地上盛開着淺紫色的紫堇花,花瓣上還帶着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雨露。泥土松軟,一腳踏上去,仿佛在雲間漫步。
這是懸崖邊緣的位置。
他們并排站在一起,衣擺不時被風吹着,相互裹挾又分開。
遠處是澄藍色的天空和大海,如果沒有地平線作為分隔,它們幾乎融在了一起。
如此靜谧的藍色,讓人覺得心裡也安靜下來。
就這樣一起,安靜地看風景,真好。
如果沒有身後杜邦的聒噪的話。
“你們怎麼不等我一起?這真是個好地方!”杜邦叽叽喳喳地擠上來,分開了兩人。
他走到懸崖邊緣,探身朝懸崖下眺望,“不知道從這兒跳下去,人會在中途原地升仙嗎?”
“你可以嘗試一下。”陳子森難得接了話。
杜邦往回一撤,“那可不行,沒經過論證,直接去跳崖,大概率是找死。我讨厭蒼蠅,如果我死了,它們一定會在我身上嗡嗡亂飛吧!為了不讓它們靠近,我也得好好活着。”說到蒼蠅這個詞的時候,他皺着眉擺了擺手,似乎想要趕開眼前并不存在的蒼蠅。
“喂,美少女!我們來拍照吧!這麼好的風景必須得合影留念!”他轉向陳子森,“老弟,你肯幫這個忙嗎?”
周可剛想拒絕和他合影,陳子森卻微微後退幾步,舉起了相機。
杜邦露出一個誇張的笑來,一隻手放在腦後比了個不知所謂的手勢,大概隻有他自己懂得這手勢的意思。
周可稍微站開一點,遠離了他。
“老弟,我這個姿勢怎麼樣?是不是非常帥氣?”杜邦問。
陳子森沒有回應。相機的取景框裡,隻有少女一個人的身影。
杜邦還在一旁叫着,周可察覺到了相機又對準了自己,她微微抿唇,對着鏡頭微笑。
男人按在快門上的手指微一凝滞,女孩的笑容定格在這一瞬間。
他為她拍過很多張照片,面對他的鏡頭,她大多時候都在發呆。因為五官小巧的緣故,神情略帶些天真稚氣,圓圓的眼睛裡,透着點兒不解和茫然。而這一次,女孩站在懸崖邊緣,對着他的鏡頭露出了笑臉。
她臉上還帶着些嬰兒肥,笑起來,露出一側頰邊的梨渦,非常的可愛,他的拇指按在她的梨渦上,唇角也随之微微上揚。
眼前的少女又用那種好奇的探究似的目光盯着他,好像在問:你在做什麼?
他沖她笑了笑,“走吧。”他說。
雖然一直抱怨着爬山太累,下山更累,但杜邦還是一個人沖在最前方。
周可覺得他的喋喋不休隻是出于一個話痨的本能。他個子隻比陳子森矮了半個頭,一雙長腿靈活地邁下一級又一級石階,偶爾跳一下,連下幾級台階,還時不時回頭,沖落在後面的她揮手,大喊“加油”。這樣的人,字典裡應該不存在“累”這個字吧!
下到半山腰的時候,周可轉頭去找那個供人休息的小亭子。
“累了嗎?”陳子森問。
周可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知道這個地方嗎?那一天,他是不是也來過這裡,看到了那一場未完成的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