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接過手機，屏幕上，排在第一個的是百科資料，接下去全是新聞鍊接，每一則标題都非常奪人眼球——

《以藝術之名，行劊子手之實，天才藝術家竟成變态劊子手！》

《天才還是反社會？網友評論陰間藝術家的陰間作品》

《藝術為何如此令人不适？》

《天才藝術家的隕落，是罪有應得還是另有冤情？》

……

周可感到指尖有些冷，她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她點進屏幕，進入第一個新聞頁面，新聞的題圖正是陳子森。

“往下看。”杜邦說，“一個新聞而已。”

新聞一開始，先是介紹了陳子森的身份，大概是從百科裡複制的，詞句非常的工整——

“陳子森是新近崛起的青年藝術家，早年專攻油畫領域，在獲得國際性獎項後毅然轉向影像藝術，作品風格獨特前衛，但作品中流露出的價值取向過于極端，在博得盛名的同時，也受到不少專家的诟病。”

周可滑動屏幕。

“作為一個青年藝術家，陳子森外形出衆，兩年前，在一場影展中，他被網友抓拍到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讓他走紅網絡，作品也進入大衆網民的視野。好景不長，在前幾日其舉辦的個人作品展上，發生了一起悲劇事故。受害者是他的一名女性粉絲，年紀在二十二歲到二十五歲之間。這名粉絲在欣賞完他的所有作品後，突然用一把美工刀劃開了自己的頸動脈！據知情人士透露，該名粉絲經常在微博上向藝術家本人表達愛慕，同時在個人主頁中，多次表露自己深受該藝術家影響，有強烈的輕生念頭。”

下面是一張微博頁面截圖，發博人的ID被遮住了，截圖裡的文字很清晰：你喜歡死掉的東西，所以我就去死了。

“事件發生後，網友紛紛人肉該藝術家，他的履曆和獲得的獎項也受到了質疑。然而，事情還遠不止這麼簡單，有精通網絡黑客技術的網友PO出了一張郵件截圖，收件人正是那名已故粉絲，而發信人，就是本次事件的主角。郵件雖然隻有一句話，卻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

下方又是一張截圖，是一封已讀郵件，郵件寫着：好好活下去。

“這張截圖發出後，網友們的情緒高漲到了極點，他們認為藝術家是在和粉絲戀愛，玩弄粉絲感情，才導緻其自殺。他們将矛頭對準了藝術家的私人生活，大罵其是衣冠禽獸，是渣男，并在其個人主頁上大肆辱罵。”

下方又是一張配圖，配圖裡滿是污言穢語。

“這不是真的！”周可不想再看下去。

“當然不是，你繼續看就知道了。”

“當大家都認為事情已經結束的時候，又有微博知名藝術賬号PO出了該藝術家的作品，并發表評價——此人一向以藝術之名，行劊子手之實，被某些專家捧為天才，但我看不出天才在哪兒，倒是偏愛劍走偏鋒，風格非常獵奇，這種藝術，隻能說是劊子手的藝術吧！”

“這條微博在網絡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緊接着，該藝術家的作品被一張張拿出來批判。在如此聲勢浩大的聲讨之下，他的藝術生涯想必也走到了盡頭……”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評判他……”

杜邦聳聳肩，“這隻是篇新聞而已，還是最溫和最客觀的一篇。”

周可沉默。新聞的措辭的确是不偏不倚的客觀，但那件事，那件事絕不會是他的錯！

“你覺得你了解他了嗎？”杜邦問。

“我不覺得通過新聞可以了解一個人。”

“要不要多看兩篇？或者看看他的個人主頁？”

周可擡眼，看着他的眼睛。

“别這麼看我嘛，我真的沒有什麼私心，隻是想讓你多了解了解他。”

周可點開了他的個人主頁。

網頁上，作品以動态的形式緩緩變幻着，沒有隻言片語，隻有一幅幅的畫作和圖片。圖片大多是冷色調的，有一組圖片格外的灰暗，圖裡充斥着流血和死亡的意象。

死亡的動物屍體，凝固的污血，灰暗頹敗的天空，死亡仿佛讓時間凝固了。周可慢慢地放大圖片，仔細欣賞每一處細節，心裡升起一種莫名的敬畏感。死亡是如此宏大，如此可怖，又如此的……美，可以讓時間變成永恒的美。

這一組圖的主題是——《消亡》。

當所有的圖片都靜止後，一行黑色的小字現出——“有時我血流如注，仿佛泉水低泣”。是波德萊爾的那句詩。

周可心裡微微一動，繼續往下看去，沒有看到對圖片主題的讨論，而是一片污濁的評論區——

“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啊，還天才藝術家？天天搞這些陰間藝術沽名釣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