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禧知道他不是故意,她忍住沒出聲,緩緩的呼了口氣。
“是幹淨的水。”聞禧送到嘴邊他不喝,她小聲溫柔的和他解釋,“這是退燒藥,這是我剛打開的礦泉水,你吃一顆藥吧,吃了才能退燒。”
聞禧小聲:“不然年叔叔那邊我也要瞞不住了。”
他得先退燒。
退燒之後再說其它的。
她手腕還被他禁锢住,她快要感受不到自己手的存在,聞禧很能忍痛,她半蹲在床邊,盡管疼得快死掉,她還是堅持把藥送過去。
“倒黴蛋哪裡配吃你的藥。”年闳肆低低說了一句,大有諷刺之意。
“我收回我說的話,你是幸運蛋。”聞禧哄着他說:“我才是倒黴蛋。”
年闳肆沒接話。
不确定他現在是不是清醒。
聞禧急死了,她腦子裡已經浮現電視劇裡的喂藥方式,那些千奇百怪的東西,她差點都想效仿一下。
“我以後不惹你生氣了。”聞禧小聲的在他耳邊說:“你把藥吃了吧。”
闳肆依舊沒反應。
“那不然我能用嘴巴喂你嗎?”聞禧盯着他嘴唇問。
沉默兩秒後,年闳肆終于再開口。
“你敢試試。”
“那不敢試。”她慫死了。
雖然想,但不敢。
聞禧于是繼續把藥往他嘴邊遞,這次年闳肆張嘴,他喉頭滾動,咽了下去。
她指腹按在他唇角,像是故意多停了兩下,水漬從她指腹滾過他嘴唇,濕潤的像熱帶雨林的氣息。
聞禧還在認真的給他喂水。
年闳肆往下咽了兩回。
聞禧恍若無聞,她手指支在他唇角,柔軟碰撞到冷硬。
她隻是在認真給他喂藥。
年闳肆睜眼,沒有從聞禧眼睛裡看到任何異樣的神色,于是他說:“把手拿開。”
“啊?”聞禧愣了下,下意識把手擡起來。
反應過來自己手停在什麼地方,她笑了下,“我用手碰的又沒用嘴巴碰,你那麼大反應幹什麼?”
年闳肆說:“沒什麼,你注意分寸就行。”
聞禧說:“什麼分寸?”
“我倒是想注意一下尺寸。”
聞禧目光往下看,年闳肆又淡淡閉眼。
“你再胡說八道試試。”
想到他還在發燒,聞禧斟酌下,還是不說了。
說明書上寫藥效作用時間是半個小時,聞禧在他身邊守着,拿溫度計數着時間量體溫,她有點緊張,還在擔心他身上的傷,如果不是想到年闳肆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他一隻手就能把她捏死——
她真的還想幫他給傷口換藥。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出過一場大汗後,體溫終于降下來。
聞禧松了口氣。
等年闳肆徹底醒來,已經是午後。
今天天氣陰沉,外面有小雨。
年闳肆睜眼,隻覺喉頭幹澀的厲害,有種帶了無數把小刀在裡面劃過的痛感,幹涸得極度缺乏水源。
左肩的傷口像被鹽灑過,疼得他都皺起眉頭。
鼻尖傳來某種熟悉又陌生的香味,像茉莉花初開,花蕊在風中微微顫抖帶來的清香,他轉頭 ,看到一個黑色的腦袋趴在床邊,柔軟的發絲掃在他手臂上,露出半張雪白的臉。
記憶裡她少有這麼安靜的時候。
收起所有刺的聞禧,像一隻可憐無助的小白兔,她把身體蜷縮起來,靠在高大的狼王身邊取暖。
她因為照顧他時注意力高度集中,想着趴一會兒,誰知道直接睡了過去。
午後沉沉,正是入睡的好時候。
聞禧本來就有在中午睡覺的習慣。
這正是她平常該睡覺的時間。
年闳肆一動,聞禧就醒了。
她擡頭,下意識去摸他的手,探到體溫降下來不少,她松口氣。
終于完全退燒了。
她慌張又擔心到不行的樣子被年闳肆收入眼底。
他皺眉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力道反扣時,他動作停住。
反倒是聞禧,她先反應過來,馬上把手收回來。
“你發燒了,燒得很厲害。”聞禧小心和他解釋。
“嗯。”年闳肆應了聲,他知道。
因為傷口感染才發燒。
本來是家常便飯的事,不過太久沒燒過,病勢兇猛。
“我沒事了。”他說。
“我給你吃了一粒退燒藥,我怕藥有副作用,就在這裡守了一會兒。”
因為太累,她才沒撐住睡着了。
女孩眼睛真摯的可怕,就像一塊毫無雜質的藍寶石,乖巧的跟他解釋。
年闳肆的心像被某個爪子撓了下。
他閉了閉眼睛,淡聲說:“你上次這麼乖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虧他記那麼清楚。
她是怎麼越來越叛逆的,他都記得。
聞禧少有的羞愧感襲上心頭,她現在看着他,不由得想起,以前她發燒,闳肆也一直沉默的守在她身邊,整夜的安慰她,陪伴她,直到她退燒醒來,他那麼溫和的摸着她的頭,長長的松了口氣。
他像一座沉默的大山,有着高山仰止的氣息,他始終鄭重,威嚴的對待她,即使她再胡鬧,他也已經給了最大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