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什麼500?”
老頭報出價格的一瞬間,樊欣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她好端端在人行道上走着,被撞成這樣都沒開口要賠償,反倒被肇事者給訛上了?
“你别給我裝糊塗啊!哎喲喲……我的腳呀……”
見碰瓷的老頭這會兒跟唱山歌似地“哼哼”起來,樊欣下意識擡頭找起了監控。
糟糕!這校區是新建的,周圍的配套設施還沒完全跟上,因而這條道上還沒裝監控,這下樊欣更是百口莫辯了。
老頭見她沒轍,嚷嚷得更起勁了,招來了不少圍觀群衆。或許大家也見多了“老人碰瓷”一類的社會新聞,倒并沒有直接将矛頭指向樊欣,而是紛紛理性地為他們出謀劃策:
“老同志,冷靜點,先别嚷嚷了,有話好好說啊!”
“需要幫忙叫救護車嘛?”
“姑娘你要不直接報警吧?不然解決不了問題啊!”
就在圍觀群衆七嘴八舌發表意見的時候,一名身着制服、戴着“輔警”肩章的大哥慢慢撥開了人群,來到了樊欣和老頭的中間,問道:
“什麼情況?撞人啦?”
大哥問這話時,是看向碰瓷老頭的,因為以他和樊欣、包括那輛電動車倒地的位置來看,老頭确實更像是肇事者,沒想到這樣的問題反而激得這貨撒起潑來:
“你看我幹什麼?是她幹的呀!她不好好開車,直接沖到人行道上來撞我,有沒有道德?有沒有素質?有沒有‘尊老’的意識啊?”
見他情緒激動,一時難以交流,輔警大哥隻好先詢問現場是否有目擊者,可惜适逢工作日的午後,這個路段人不多,事發時,附近剛好沒人;要不是老頭哭天喊地的,也不會召喚來這麼路人,讓此地變得這樣熱鬧。
而大哥向樊欣詢問情況時,但凡她開口訴說冤屈,碰瓷老頭就開始哇哇叫罵,精神頭足得絲毫看不出受傷痕迹。至此,大哥隻得無奈搖搖頭,表示需要兩位一起到所裡走一趟。
原本樊欣還急着回家去看外公呢,沒想到會出這樣的岔子,時間又給耽擱了,但也隻好自認倒黴,忍着痛慢慢往前走,剛跟上輔警大哥,卻被對方提醒了一句:
“腿腳沒事的話,别忘了推上你那車。”
或許是還沒适應自己杜撰出的“受害者”身份,在輔警大哥說這話之前,碰瓷老頭還準備上前取車,大哥的話讓他一下反應過來了,隻好灰溜溜地退了回去,卻聽圍觀群衆裡響起了一陣噓聲:
“大爺!腳好啦?都能自己站起來了哎!”
***
老頭做筆錄時仍是一副嚣張樣兒,認定了是樊欣騎車撞的他,不願去驗傷但一定要她給出賠償。
樊欣講起話來語調軟軟,但自己沒做過的事也斷然不會認下。
雙方僵持不下,眼看又浪費了不少時間,樊欣有些坐不住了,于是妥協似的翻起了随身攜帶的小包。盡管她早已習慣了電子支付,但想來這個時空的技術還沒那麼發達,起碼大多數老人當時還不會使用收付款的二維碼。
好在二十出頭那年,她有随身攜帶現金的習慣,隻是找遍全身上下,也就翻出兩張百元大鈔和兩枚面值一元的鋼镚兒。
出人意料的是,當初催促樊欣“在前方路口右拐”的那道聲音,再次毫無預兆地出現了:
“你習慣了忍氣吞聲,不是因為有多大度,而是你活得太窩囊。”
乍一想,那道聲音說的也沒錯——明明是她被撞了,她什麼也沒做錯,身為受害者反倒得賠錢,确實窩囊。但樊欣來不及細想那聲音的出處,就直接将身上的所有“财産”拍到了碰瓷老頭面前:
“我确實沒有撞你,但也沒時間繼續和你耗下去。我身上就這些錢,你要,就拿去,然後簽字走人;你不要,現在我們就去醫院驗傷。但我把話說在前頭,要是驗下來你沒事,勘察現場痕迹後證實不是我撞的你,我一定把你告到底。”
小小電動車事故,不至于興師動衆“勘察現場”,這一點,樊欣很清楚,但那老頭不一定明白。
樊欣看似硬氣,實則是用最硬氣的語氣扮了回最軟的柿子,被人倒打一耙也隻能花錢消災了。或許是想到自己撞人後還能白賺一筆也不虧,碰瓷老頭的鼠眼滴溜溜轉過一圈,便故作大度地擺擺手:
“200就200吧,也就是你運氣好,遇到我這種好說話的,還能讓你這樣讨價還價。”
見雙方總算談妥,參與處理的警員們也長舒了一口氣,同時不忘提醒那老頭:
“既然這樣,大爺咱可說好了啊,簽了字就說明您認可這樣的處理方案,事後可不能再無憑無據地向人家追要什麼賠償了。”
拿到錢的老頭看起來心情不錯,笑意都快從眼角的魚尾紋中溢出來了,聽到這話後立即瞪了眼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