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思年瞪了他一眼,“你這是拐着彎說我大哥賣妹妹呢?”
蔡世恒沖她一笑,“這話我可不敢說,不說這些了,你最近在家怎麼樣,有沒有被你們家那個大夫人刁難?”
“還是那樣,我們也沒有什麼交流。”尚思年拿起一個糕點,準備先填飽肚子再說,要知道她中午隻吃了一個蟹殼黃,拿了之後又用眼神示意蔡世恒也拿一個。
蔡世恒有些無奈,“你啊,記得凡事多留個心眼。”轉頭看到不遠處有人朝他招手,“先不和你說了,去那邊打個招呼,好好吃。”
尚思年點點頭,往那邊看去,原來是蔡世恒的大哥。
傳聞中這兩人本來不對付,但是兩年前他們的父親成為滬商會會長後,蔡世恒逐漸得到重用,二人關系也有所緩和。蔡世恒和尚思年一樣,都是家裡的姨太所出,不過蔡家内鬥更為激烈,因此蔡世恒的成長環境更複雜一些。
送走蔡世恒,尚思年本想朝二姐走去,結果遠遠就看到尚頌甯身邊圍着一圈女眷,正在談笑風生。
不想自讨沒趣,尚思年轉身朝相反方向走去,今晚打聽到的情報或許和夢然的死有關.....當初靳夢然離開新知報社也和滬商會有關,或許那個叫十三的少年聽說了這件事,才拜托靳夢然幫忙調查。
尚思年默默想了一會,正打算轉身離開,一隻手攔在她身前,“這位小同學,見到我怎也不打聲招呼?”
擡眼一看,竟是宋卓然。
宋卓然剛剛就看到尚思年的身影了,剛想去找她,結果被之前委托過他的幾位小姐少爺攔住了步伐,礙于身份隻能附和了幾句,現在好不容易擺脫了無關緊要的人,一轉頭人都要走了,又趕忙過來攔人。
見尚思年不說話,他語氣正式了幾分,“思年,又見面了。”
尚思年上下打量他了一下,“你怎麼進來的?”據她所知,雖然宋卓然家世優越,但畢竟遠在北京,和上海牽扯不多。
宋卓然将她帶到酒會的偏僻處,低聲道:“那小子不是說靳夢然是調查滬商會出事的嗎,我找熟人要了張邀請函,就進來了。”
看着周圍沒人注意到他們倆,尚思年放下心來,“你這熟人可真厲害,今晚除了将軍府和滬商會相關的人,沒聽說有其他人能進來。”
宋卓然挑眉,“我以為你今晚不會來,你不是最讨厭做這種表面功夫了。”
雖然尚思年和他相識于英國,但那時宋卓然就已經知道他們家的情況:嫡庶有别,作為姨太所出,決不能越雷池半步,對家産有任何妄想。
尚思年看着他搖了搖頭,“有時候如果表面關系能幫的上忙,還是很有必要裝一下的。”
“比如剛剛你身邊那位?”心裡話脫口而出,宋卓然也有些愣神。
尚思年一臉奇怪地看着他,“你在說什麼呢,那是蔡世恒。”
宋卓然悄悄松了口氣,“原來是他啊.....”,随後又正色道:“我與他本就不熟,在英國算是點頭之交,看背影哪能認出來。”
遠遠看着尚啟安和孫山正在交談,尚頌甯又不在孫山身邊,尚思年想起他今天在車上的囑咐,“咱們去庭院說。”
剛出門就一陣風吹來,尚思年不禁打了個寒顫,身上突然被披上一件衣服,宋卓然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小心感冒了。”
身上實在是感受到了溫暖,尚思年有點舍不得脫下來,隻好攏了攏衣服,“多謝。”
宋卓然的臉在月光下有些看不真切,尚思年開口,“明明今天才見到你,卻又覺得你好像回來了好久。”
“希望現在陪在你身邊也不算晚。”宋卓然嘴角一彎,又有點浪蕩公子的模樣。
見他又這樣,尚思年又将心裡的旖旎念頭打消,認真說起今晚打聽到的消息。
“這麼說,商會内部因為捐款的事情有争執?”聽完尚思年的話,宋卓然低頭思索了一會。
尚思年和他并肩走着,繼續說,“我聽說秘書處是蔡會長的心腹,但财務部多是我大哥的人,所以,或許是他們之間有問題?”
“我打聽到,雖然滬商會表面一團和氣,但最近因為昆山的事鬥得很兇。”
想到最近的報道,尚思年了然,“你是說昆山的礦場爆炸?”
宋卓然:“沒錯,加上昆山流民問題嚴重,他們最近就在商量捐款救濟。”說完這句,他聲音放低,“不僅如此,幾年前滬商會前會長的死也有蹊跷。”
兩年前,滬商會會長元崗去世,副會長蔡光磊接任。也同樣在兩年前,财務部長尚啟安成為副會長。
聽到這話,尚思年有些不寒而栗,“你是說元崗的死可能和蔡光磊還有我大哥有關?”
雖然關系并不親近,但是真正聽到自家大哥和殺人牽扯上關系的時候,尚思年心裡還是下意識想否認。
宋卓然沉默片刻,再開口又恢複了輕松:“這可不一定,雖然元崗死後你大哥和蔡光磊都得益,但元崗樹敵不少,說不定想他死的不止是商會裡的人。”
走到無人處,尚思年将外套脫下還給宋卓然,“多謝你的外套。”
宋卓然沒有接過,“給我幹嗎?你穿着就是。”
“我再穿着,隻怕會有人誤會,豈不是白白耽誤了你,也惹得其他小姐傷心。”尚思年還是堅持要給他。
宋卓然眯了眯眼,伸手接過了衣服。
尚思年心裡有些發酸,過去在英國是兩個人漸行漸遠,本以為回國後這輩子都不會見了,結果現在碰着了,又有牽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直面自己的心。
看她有些神遊,宋卓然伸手又給她披上了外套,“你啊,别想那麼多了,先好好穿着不感冒就行了。”
尚思年有些愣神,擡頭看着宋卓然,一時間兩個人無言。
衰草枯楊,青春易過,幾年的時間橫亘在兩人之間,隻剩靜默。
片刻,尚思年有些不自在地别開眼,“滬商會去年除了換會長之外,還走了一批職員,其中有昆山的,正好可以去看看能不能發現線索。”
“不僅如此,滬商會所謂的捐款項目也一定有問題,這次昆山的事就是一個契機,讓我去調查清楚。”宋卓然附和,昆山很多商人都在滬商會的庇護之下,此次出事,商會一定會有所行動,或許這次的捐款對象就是昆山礦業的相關企業。
聽了他的話,尚思年皺眉,“讓你去調查清楚?你的意思是要單獨去調查?”
宋卓然的語氣理所當然:“那小子拜托了我去調查,有了線索我自然要去。”
看着他的樣子,尚思年張了張嘴,卻還是沒有把“我們一起去”這幾個字說出口,隻能幹巴巴地說一句:“好,那你一切小心。”
見尚思年這樣,宋卓然徹底收起了逗她的心思,“你們報社不對爆炸的案子做一個報道?我聽說現在都是記者自己出去找素材,寫新聞。”
“之前光刊登了這個消息,昆山畢竟是外地,本地人沒有多大興趣。”連報道的價值都微乎其微,尚思年心裡對前往昆山也有所拉扯。
想到今天上午從陳誠那裡聽來的消息,宋卓然說:“我聽說這次爆炸不是意外,昆山那邊的警察還在調查,甚至向這邊借調了幾名警官過去。”雖然危險,但他還是希望能和尚思年一起,“所以如果你們能拿到一手資料,或許會成為一個新聞爆點。”
“看不出來,你的消息還挺靈通,”話雖這麼說,但線索就在眼前,尚思年也不想錯過,“等我明天請示一下我們經理。”
交談中宴會已經接近尾聲,尚思年和宋卓然看向大廳中的人,不知這一張張笑面背後隐藏的是處心積慮的算計還是赤誠相交的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