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飛因為要去昆山警察局報道,下了火車就先行離開了。
等尚思年和宋卓然在火車站附近吃完飯,趕到義風旅社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
尚思年收拾好屋子,又從行李箱裡拿出此前搜集到的報紙,林林總總,都是對滬商會的報道,贊頌和争議并存。端坐在桌子前,尚思年開始記錄起來。
宋卓然整理了一下帶過來的東西就直接出了門,他們打算再休整一天,去旅社附近逛逛,等明天晚上見到齊飛再商量各自的行程。
看得脖子有些酸,尚思年擡頭看表,竟然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小時,她揉了揉脖頸,打算去吹風清醒一下。
光看報紙記載,元崗此人雖然樹敵不少,但大多是為了上海各商戶的利益着想,耿直的做事風格難免會引發不滿,個人生活方面比較風流,雖然不到寵妾滅妻的程度,但兩次離婚也使得他經常成為花邊小報的主角。
“叩叩”,正思索着其中的利害關系,敲門聲響起,已經晚上9點,尚思年想不通還有人會來敲門,于是隔着門問道:“哪位啊?”
門外有些無奈的聲音響起,“還能是誰,當然是你的好搭檔。”
打開門,宋卓然提着一袋餅站在門口,紙袋中餅的香氣讓尚思年感受到了一絲饑餓。
進門後,宋卓然将手中的酥餅遞給尚思年,“快來嘗嘗昆山這邊的襪底酥,在火車站都沒有帶你吃點好的。”
尚思年接過紙袋,酥餅表皮油黃焦香、光澤鮮亮,咬了一口,黑芝麻滿嘴生香,她含糊不清地贊歎道:“真好吃,謝謝。”
宋卓然笑着讓她坐下,“慢慢吃,反正明天沒什麼事,咱們可以去附近逛逛。賣酥的老闆和我說,昆山的青團和海棠糕比上海的還好吃。”
聽到他的話,尚思年笑了出來,剛剛自己思索時滬商會的困頓和煩悶被一掃而空,開始與他說起自己小時候來昆山的經曆。
第二天,尚思年和宋卓然在酒樓見到齊飛時,他眼底發青,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仿佛下一秒就能昏睡過去,隻簡單朝兩人點了點頭,“姐,”頓了一下,才說了句:“宋先生。”
在齊飛看來,這位宋先生雖然在思年姐面前溫柔多情,還時不時和她拌嘴,但有時候思年姐不在,他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樣子還讓人有點害怕。
“齊飛,你這是什麼情況?”尚思年扶着他坐下,宋卓然将剛剛泡好的茶遞過去,又被她擋了回去,又将茶壺遞給旁邊的跑堂,“要杯濃茶,趕快。”
跑堂不消半刻就回來了,齊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馬上被哭的皺起了眉,“姐,這茶也太澀了。”
尚思年橫了他一眼,“你懂什麼,就是給你提提精神的,看你這副幾天沒睡覺的樣子。”
提起這個,齊飛的神情又頹靡起來,“是真的一晚上沒睡,昨天去了昆山警察局,馬上讓我去檔案室幫忙,熬了一個通宵,好不容易以為能睡會了,又讓我去張浦鎮維護治安,說是前些天有人鬧事,還差點打死了一個人,這一來一去,差點沒要了我半條命。”說罷,又将剛倒的茶一飲而盡。
“慢點喝,”尚思年出聲提醒,“想不到昆山地方小,幺蛾子倒是不少,這是看着你好欺負使勁用呢。”
“而且他們說爆炸案有人看着呢,讓我等忙完再過去和長官彙合,可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對昆山警察局給的說法,齊飛一籌莫展,明明警察廳隻有他一個人抽到簽了,哪來的長官呢。
尚思年聽得也有些糊塗,“長官?是哪的長官?”
“就是咱們那邊的,說是比我早到一天,一直在礦場呆着呢。”齊飛語氣有些忿忿,要是早知道會派人過來,他還來受這苦幹什麼。
尚思年心裡思量了一番,雖說主要是為了調查滬商會,但也不能完全不報道昆山的事,萬一案子有了什麼突破進展,自己不知道可就難辦了。
她看了一眼愁眉苦臉的齊飛,又有些無可奈何,“這樣吧,明天我和你去一趟礦場,如果有咱們這邊的記者在場的話,他們警察局應該會有所收斂。”
齊飛眼裡頓時有了希望,“真的嗎!姐,你可要幫幫我啊。”
見他一臉熱切地盯着自己,尚思年為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大話後悔了幾秒,但還是鎮定地擺擺手,“哎,這點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本來我也是要去調查的。”
剛剛一直沒插話,現在看着左邊的一臉欣喜,右邊的胸有成竹,宋卓然在兩個人中間,反倒有些多餘,不悅的情緒在心裡蔓延,他直接揮手叫來了服務員,“煩請你跑一趟,我們剛剛點的現在可以做上了。”
昆山的服務員不同上海的西式做派,還是保留着舊社會的習慣,那跑堂的小夥邊跑往跑往後廚邊吆喝,“西邊靠窗第二排的客人可以上菜喽!” 他們穿着粗布短衣,肩上還放着汗巾,讓酒樓裡好不熱鬧,仿佛又讓人回到了那段沒有洋大人和戰亂的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