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們的懶散,陸厲皺了皺眉,“李紀元齊飛,去把趙慶叫過來問話,尚思年,你和我一起去找許首根,要是再不清醒,就給臉上潑點冷水。”
見陸厲面有不虞,李紀元趕忙拉着齊飛離開了,尚思年揉了揉眼睛,努力保持清醒,“走吧,我們要去搜查他屋子嗎?”
陸厲心裡想着事,沒有回應她的話,尚思年想說話保持清醒,于是自顧自地繼續說着,“其實這些工人很可憐,他們在礦洞裡隻能吃幹糧,就着粉塵,在井下也找不到什麼幹淨地方休息,累了就找塊木闆靠靠,躺下更是不可能的,更别說呼吸地面上的新鮮空氣了。”
聽着她的絮叨,陸厲竟沒覺得惱人,隻是對她說的話感到奇怪,“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
“想讓你别對他們那麼兇啊!”尚思年也驚異于陸厲的反應,這人是真冷漠和不通人情啊.....
陸厲反問,“都是拿錢辦事,養家糊口而已,誰也不比誰低一等,有什麼可憐的?”
尚思年感覺有些被繞進去,但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于是兩人又一路沉默着到了許首根家裡。
“兩位長官,還有什麼需要問的嗎?”許首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們的到來,并沒有表現出驚訝。
陸厲直接切入主題,沒有再和他虛與委蛇,“你這有排班表吧,爆炸案那天本來是誰當值?”
許首根趕忙道:“是,就在屋裡,我就去拿。”說着就要起身向屋裡走去。
“不用找了,本來是你當值吧?”陸厲伸手攔住他,“為什麼要隐瞞這件事?延辰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恨他?”
許首根臉上大駭,“冤枉了啊長官,我和延經理無冤無仇,我一直......一直都很尊敬他的!”
“那你換什麼班?分明是殺了人心虛,想用爆炸掩蓋事實,還拖上了其他人的命!”
“真的冤枉啊長官,那天是李浜找我說要換班,我看沒事就答應了,延經理為什麼在那我也不知道啊!”他言辭懇切,表情也不似作僞。
尚思年沒想到事情突然到了這一步,本來她以為今天隻是過來簡單問一下許首根的家裡情況,哪知道陸厲突然發難,把她也吓了一跳,他不是說殺人的未必是許首根嗎?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兩個人對立而站,一人冷厲,一人惶恐,尚思年在凳子上,隻覺得坐立難安。
陸厲突然輕笑了一下,“許監工,不用緊張,剛剛都是我的推測,要是接下來你好好配合的話,我自然也不會随意妄斷。”
許首根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放松半分,“陸長官,之前問的我絕沒有半句假話,一直都好好配合的。”
陸厲給尚思年使了個眼色,她馬上反應過來,先是招呼兩個人坐下說話,而後又安撫許首根,“您不用緊張,我們也是為了案子,畢竟警察局那邊催得緊。”她看了一眼周遭,并沒有什麼生活氣息,但反而給人一種刻意為之的感覺。“要不先說說家裡的情況吧,您看起來似乎是一個人生活?”
許首根内心有些惶然,縱使他之前在礦場汲汲營營、百般算計,也不想攤上殺人的罪名,所以還在強調:“我真的沒有殺人......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啊!”
尚思年有些不忍,看了眼陸厲,後者還是沒什麼表情,于是她硬着頭皮繼續問:“隻要您将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一定不會冤枉好人。”
許首根定了定心神,“我還有一個女兒,但被她媽帶走了,說這不适合孩子生活。”提到女兒,他語氣也變得輕柔起來,“安安很乖,還說要讓我去昆山和他們一起過日子,每次信裡都說她想我了,可這麼乖的孩子,卻得了病,治也治不好,她還那麼小,整天疼得睡不着覺。”許首根的聲音不自覺有些哽咽,面對女兒的病痛,他也不是善于算計的礦場監工,而是一個無能為力的父親。
陸厲頓了一會,“所以那些中藥是你女兒的?”
許首根對提到中藥一事并不奇怪,他早就想到,他們肯定是掌握了什麼消息或者線索才來找自己對質的。
“對,但是沒有用,隻能拿湯藥吊着,所以我不得不去克扣一些工錢,但是不夠!”說到這裡許首根的情緒有些激動,“所以我問延辰借錢,他家裡那麼厲害,隻是借那麼一點錢而已,我為他鞍前馬後的,像條狗一樣,還不夠嗎!為什麼不借給我呢......”他在激動之後又失落喃喃,“為什麼不借給我啊......為什麼......”
尚思年聽着有些唏噓,她想說些什麼,卻覺得此刻說什麼都很蒼白,陸厲反而很自然地開口:“你女兒是什麼時候過世的?”
許首根手撐着頭,似乎很不願回憶,“兩個月前。”
尚思年算了一下,爆炸是一個月之前的事,半個月前發現延辰并非死于爆炸,這麼來看,許首根嫌疑确實不小。
“那爆炸當天為什麼要換班?”陸厲并沒有點出時間的問題,而是繼續追問。
“這個我沒有說謊!真的是李浜找我換的,他說下午有事,想上午過去,我想着那天就需要檢查一下設備,就答應了。礦場剛開工,所以工人也不多,沒想到發生了那樣的事.....”
事已至此,許首根也知道了延辰的死肯定不簡單,所以他可謂知無不言,希望能趕快擺脫這殺人嫌疑。
尚思年和陸厲離開了老許家,陸厲提出要去昆山城内找老許妻子,雖然剛剛他和盤托出,但陸厲卻覺得殺人一事和他一定脫不了幹系,所以一定要去他妻子那看看。
剛剛聽陸厲和許首根在屋裡一番發作,尚思年也不困了,反而心中疑惑加深:說出了真相的許首根,為什麼在陸厲那裡嫌疑增加了?
齊飛和李紀元也問完了,這次還是在錢川行的陪同之下,李紀元得出結論:趙慶真的是一個能忍的人。作為出力最多的工人,在延辰和許首根底下忍了十多年,忍無可忍才把他倆舉報了。但監工畢竟是許首根,貪錢的也是他,所以如果選擇殺人,趙慶應該更想殺了許首根才是。
四人中午就回到了昆山,離開了礦場,尚思年壓抑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南國春早,三月之尾,春意竟早已落在枝頭,她又不禁想到在常年在礦洞之下的人,他們對季節的感知是不是更為遲鈍,都是忽然之間發現,一切已經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