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寂靜的夜,張浦鎮醫院又迎來一位常客。
宋卓然今日收到了尚思年寄來的信,知道了他們的近況,心中懸着的石頭終于落下,就連來看雒清明都帶着一絲輕快和暢然。
“今日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看着面帶喜色的宋卓然,雒清明笑問道,這人除了吃閉門羹的時候會有些怄氣,其他時候好似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雖然在他人眼中有些冷漠,卻也如風一樣自由,難得看他情緒如此明顯。
和雒清明待久了,宋卓然發現這人雖然戒心重,但為人相當随和,所以他也沒什麼隐瞞,“友人來信,不勝欣喜。”
“友人?看你樣子,如此珍重,想必不是普通友人吧?”雒清明不是未經世事的青年,雖然無疾而終,但也有過一段深刻的情緣。
“是,”宋卓然回應得坦蕩,“我們曾經在英國交往,雖然那時不歡而散,但現在又相逢,我想或許破鏡能夠重圓。”
雒清明看他說得自信,“看你模樣,想必那位小姐也有此願?”
他的話讓宋卓然一愣,他似乎從未親耳确認過尚思年的心意,如果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呢?
不願再想這不确定之事,他轉移話題,“不說我了,你這幾天感覺如何,是不是要着手辦理出院了?”
提到“出院”,雒清明眼中很快閃過一絲黯然,但很快被喜悅替代,“是啊,出院之後也要想想未來做什麼事了,總不能一直靠父母接濟,總得給自己謀份差事。”
宋卓然看他說着以後的事,也提議道:“要是警察局解決不了那些混混,不如離開昆山?雖說故土難離,但在命面前,這些牽挂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雒清明有些向往,“寬謹,北國是怎樣的風光?英吉利又是什麼樣的?我都未去過,從昆山到上海,看慣了這些,現在也想去其他地方走走了。”
提到自己的家鄉,宋卓然也有些懷念,“我們家不如上海熱鬧,雖然有時候覺得整個城沉悶,但真離開了,卻又讓人懷念。這邊是白牆黑瓦,在北京反而很少見,皇城那邊全都是紅牆碧瓦,尤其到了秋冬,銀杏紅楓、白雪紛飛,那場景真的美不勝收。”
“第一次到倫敦的時候,我甚至把那裡當做自己的第二故鄉,在那裡擺脫了家裡的束縛,也認識了她,”提到倫敦,宋卓然不似剛剛談到北京那般懷念,神态更加輕松,“英國是率性自由的,在英國學習也是閑暇自然的,不會有那種緊迫感。”
雒清明靜靜聽着,雖是笑着,眼神卻有些難過。
宋卓然沒有發現他的情緒,隻是繼續回憶,“不過她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明明要和雒清明說說倫敦風光,卻又提到了尚思年,“她是來遊學的,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隻覺得真叫人捉摸不透,這人怎麼一會愁容滿面,一會言笑晏晏,再認識久了,就發現自己移不開眼了......”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話題說遠了,宋卓然有些抱歉,“見諒守正兄,也不知怎麼,又說我自己的事了。”
雒清明笑着搖頭,将情緒收拾好,“不,很有意思,聽你一說,真想親眼去看看,昆山和上海都很少下雪的。”
從剛剛見到雒清明開始,宋卓然就有種怪異感,現在聽他這麼說,他心中又一陣奇怪,“守正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又是不方便告訴我?”
雒清明有些地看着他,“怎麼突然這麼說?”他掀開被子,腿上還裹着因為骨折上的藥,“扶我到窗邊看看吧。”
宋卓然扶着他胳膊,還在糾結剛剛的感覺,“就是覺得你這幾天說話很奇怪......聽林晚鐘那小子說你還在寫東西?”
“太久不寫字了,活動活動手腕而已。”
兩個人走到窗邊,夜晚的張浦格外寂靜,不像上海的繁華喧鬧,每當置身在這種寂靜裡,宋卓然的心也格外平靜。
“太久沒好好看看自己家了,”雒清明自嘲,“被上海的一切迷了眼,都忘了自己幾斤幾兩了。”
宋卓然對他的話不太贊同,“個人的力量本就微弱,蚍蜉撼樹本就是不可能,又何必去糾結?不如活在當下,追随本心。”
夜間的風吹來,兩個人各懷心事,一時無言。
“有些冷了,坐回去吧。”
雒清明站了一會,腿有些支撐不住,宋卓然将他扶回床上後,還想說些什麼,但雒清明率先開口,“你準備什麼時候離開?如果我沒辦法給你想要的,你也要一直耗着嗎?”
宋卓然被問的一怔,他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知為何,總覺得雒清明會告訴他一切。
雒清明淡淡一笑,“或許我這裡真的沒有你想要的,我能說的都說了,你回去的時候一切小心。”
說完每日叮囑後,雒清明有些困倦地合上眼,沒有再理會宋卓然。
雒清明說完叮囑就是宋卓然離開的時候,隻是今日的事讓他有些困惑,為何雒清明會突然提到商會的事呢......雖然沒有正面說,但宋卓然為何而來兩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