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奔回香在無心處，一口氣上二樓，在最後一階絆一跤，跌了個狗吃屎。

爬起來，見戦星流轉頭，吃驚又好笑地看着她。

栖真顧不上疼，快步走上圓台，看到上面躺着兩個不省人事的孩子，“一切順利？”

戦星流對一邊閉眼施法的風宿恒努嘴：“有你太子殿下出馬，怎會不順利？”

風宿恒收了法術，看栖真一眼：“别高興太早，我适才查探他們神識，不怎麼好。”

栖真心裡咯噔，怎麼個不好法？

“别急。”戦星流見她臉都白了，解釋道：“塔裡一共十三個孩子，我們今天裝在乾坤袋裡帶去的猿猴隻用兩隻，你知為何？”

之前商量過，把祭童直接帶走明顯不可取，棺裡一沒人不穿幫嗎？

所以風宿恒想出主意，去城外獵回二十隻猿猴，裝進能容萬物的乾坤袋裡。

猿猴外形與人類似，他法術一化變為祭童幾可亂真，再把真正的祭童裝進乾坤袋帶出塔。

但他法術再快也有個化身過程，怕一化一換間漏出異動，讓下面黑曜石出聲預警，所以需要引出值夜人。

可現下圓台上隻躺了兩個孩子，明顯事情不如預期。

戦星流見栖真模樣，不忍吊她胃口：“去了才發現十一個孩子神識已被完全引入煉魂鼎，人開始枯化，就這兩個還有救。”

“枯化？”

“失去神識多日，身體撐不住，慢慢變幹了。”

“就是死了？”

“可以這麼說。”

栖真吃驚：“可神官長說祭童身不可傷，氣不可竭，否則娘娘神識煉化完成也會被神明所棄。”

風宿恒道：“皇兄沒說錯，那些孩子身體沒受傷，幹枯而已，氣息更無衰竭，不過都跟着神識熔在煉魂鼎裡。”

栖真握緊拳頭，心中騰起罵人的沖動。

是這麼理解的嗎，啊？這關系到十幾個孩子的性命！

她問：“可我們上次去，他們分明還沒枯化。”

戦星流道：“肯定越往後煉化速度越快，再晚兩天去，這兩個也救不回來了。”

栖真仔細端詳孩子。小包子臉色果然比上次來得枯黃，另一個手長腿長，明顯比小包子大幾歲，也是面黃肌瘦。

“我說姑娘，也别太心疼了。你沒看到留在上面那幾個，枯地沒法看。要我說，反倒三殿下是裡面最不幹癟的一個。”

戦星流覺得沈蘭珍對皇後真是忠心，仿佛自家孩子受苦，難過得臉色都變了，表情不像作僞，便開口安慰幾句。

可栖真一點沒覺得好受：“怎麼弄醒他們？”

風宿恒說：“适才用法術試過，他們還留了三分神識在體内，隻要從塔裡出來便不會再受煉魂鼎影響，但吸去的部分隻怕回不來。”

此話如晴天霹靂，把一晚重逢的喜悅全劈沒了。

栖真腳一軟跌坐台上。

就是說雖然救回小包子，他卻變成植物人，再醒不過來了？

栖真眼前發黑，體内燥熱受到感應，知七情六欲般再次啟動。這次熱流化成利劍從小腹直竄喉間，讓她喉頭一甜，直直噴出一口血來。

風宿恒扶住她軟下來的身子，隻覺入手滾燙。

戦星流吓一跳，在一邊急：“說什麼再回不來，人家姑娘受得了？”

風宿恒語氣不善：“呱噪什麼，姑娘來姑娘去的，她沒名字？”

一手搭栖真脈象，觸之如洪水開閘，風宿恒施展療愈術，先幫她穩下狂湧之象，一把抱起人往三樓去。

戦星流叫：“哎哎，幹什麼去？”

“泡澡。”

戦星流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泡澡？

風宿恒頭都沒回：“把兩個小的也弄上來。”

等戦星流把孩子安頓到三樓床上并排躺好，才見風宿恒是真把那姑娘……把沈蘭珍放到一個半人高的水桶裡。

戦星流看不懂，想伸手摸摸水溫，被風宿恒拍開。

“人家吐血昏迷，你把人扔水裡，穿着衣服泡？”

風宿恒站桶邊卷袖子，适才把人放進去不小心沾濕了：“你别管，她喜歡。”

戦星流嘴角一抽。

風宿恒轉頭看一圈三樓陳設：“去太子殿拿兩床被褥。小心些，别被人看到。”

等星流最快速度回，風宿恒親自動手，把被褥鋪在兩進房間的長榻上，把孩子抱過去，一個榻躺一個。

此時桶内傳出水聲，栖真醒了。

風宿恒道：“不舒服就再泡會兒。”

栖真頭暈眼花，吐出血胸口反倒通暢。她趴到桶邊，擡眼去找風宿恒：“他……他們……真救不回來了？”

風宿恒這次沒立刻答，頓了頓道：“個中細節還得問洛塵。我去問吧，興許還有轉機。”

栖真額頭抵住桶壁，一下下輕磕，似乎不這樣平靜不下來。

風宿恒見她神志已然清醒，但心緒不甯，盡顯疲态，知她需要休息：“無需太過憂心，你已盡力。泡完就出來。”

戦星流也道：“是啊沈部像，盡人事聽天命，你也算對得起皇後托付了。”

兩人站在樓梯口，見沈蘭珍還維持着頭抵桶壁的姿勢，埋下的臉也瞧不清神情，便不再多言下樓去。

栖真聽到底樓關門聲，索性在桶裡脫了袍子，出桶擦幹，最快速度換上幹淨小衣，坐到小包子的長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