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藍龍左突右沖,大黑龍沖天狂嘯,扭身将其絞殺,帶着藍龍一起化水,在空中巨瀑般跌落湖中,硬生生在湖面砸出狂浪。
大浪朝岸邊湧賴,風宿恒開盾,怎奈巨浪拍下,他縱使舉盾相扛,仍被澆個透心涼。
嘉和帝笑出聲,像發現了好玩的事,指着遠處被澆成落湯雞仍穩站亭頂的太子道:“看是你腳下穩,還是我大浪猛!”
說罷,雙手往湖面一抓,溫軟的水像他掌中乖物,數頭巨龍再起,争相奔騰,矯首沖浪而來。
風宿恒催動神元,裁雲暴長,向尋龍訣施威,水龍争先恐後。
一時間空中靈光四溢,如降天雷,黑藍夾雜,花樹銀花,切割着大容皇宮的夜空。
湖水分兩派,越鬥越往岸邊去。嘉和帝喝道:“接!”
話音未落,黑龍硬生生将藍龍催化成水,兩者融為一體,又是直直澆下。
…………
戦星流和山遙蹲在太子殿的庑頂上,瞧着遠處時不時騰起的巨瀑,磕瓜子。
山遙:“看來今晚陛下心情不錯,這景象平時很少見呢。”
戦星流吐殼:“你們皇帝很強?”
山遙滿臉驕傲:“當然!陛下乃大容第一戰力。大神官雖為陛下兄長,論法力也得甘拜下風。”
戦星流嗯了一聲:“可憐太子殿下咯。”
山遙拍拍身上碎屑:“第五瀑了,殿下幹嗎受這個罪去?”
戦星流扔肉入嘴:“他就喜歡攬事,活該。”
忽然就見山遙指着遠處:“快看!”
那頭又是一輪大瀑,水浪騰起、吻月、轉向,正向下傾倒,但就在那一瞬間,水瀑徒然凝住了。
他們隔得遠,一開始沒看明白,仔細瞧才發現那一叢水瀑在月光下折射着冷冽的光。
竟然是被全數凍住了!
一崖水瀑,被牢牢凍成一片冰山,杵在天際。
戦星流哼笑:“你家殿下玩得差不多了。”
…………
嘉和帝看到被凍成冰山的水瀑,面露驚訝,反而泛上歡喜:“好小子,還有這招?”
凍冰沒堅持多久,以極快速度化形,再次飛流直下澆到岸上。
亭頂沒了人影,大瀑凍上的那點時間,已經足夠風宿恒閃身避開侵襲。
此時他懸身水面,擦着滿臉水漬,任衣袍濕淋淋地往下滴水,嘴裡還挺狂傲:“這招,隻怕父皇不會吧?”
嘉和帝蔑他一眼:“狂妄!”
老皇帝這就雙手結印,一道藍色法咒蓄力飛騰。明明無風,湖水卻開始晃蕩,晃着晃着便形成旋渦,将風宿恒團團圍在正中。頂上水幕閉合,向上的出路也被封住。
嘉和帝喝道:“滅!”
一整湖的水狂拍而下,重重砸向已露淤泥的河床,濺起樓高水花。
适才還漂在空中的人不見蹤影,湖面上隻有一個好整以暇的嘉和帝。
有人劃水,從湖面冒頭,風宿恒氣喘籲籲擺手道:“父皇威武,求和禮!”
一甩手,一道黑影劃過湖面,向嘉和帝飛去。
嘉和帝接手一瞅,哭笑不得,好一條尾巴狂甩的大魚。
他落至岸上,将魚扔回水裡,風宿恒也随之上岸。
一個連片衣角都沒沾濕,一個濕得像個落湯雞,兩人實力究竟孰高孰低,再明顯不過。
風宿恒起個小法術,水珠升騰衣服立幹,又将亭子複原。内侍們見兩位尊上興緻正高,并無離去之意,趕緊收拾一地狼藉,重新奉上酒水。
風宿恒給嘉和帝斟滿,敬上一杯。
嘉和帝動過了筋骨,又在兒子面前展現了實力,煩悶一掃而空,不覺得意暢快起來,敬的酒都來之不拒。過了幾輪于微醺中想起之前話題:“到底有何不快,說來聽聽。”
風宿恒也喝高了,笑道:“和父皇戰上一場,還有什麼不快的。”
嘉和帝拍他手臂,“是誰闆着個死人臉,當寡人瞧不出?有話便說,扭扭捏捏做什麼?”
風宿恒又給兩人滿上:“就是覺得不爽利,讓個姑娘把我想說的話給搶了。”
“什麼姑娘,搶什麼話?”
“就那個……沈部像堂上所言。”
嘉和帝拍桌佯怒:“你還提?”
風宿恒興許醉得不輕,居然也叫闆似地拍桌:“父皇當我不提,大容就無人想了?一個深宮裡的小女子都能說出這番話,這一宮人,這天下,還有多少同樣的想頭?”
“誰說,罰誰!”
“好好好,罰罰罰!明日真坐實咱們大容是不思進取的縮頭龜。”
嘉和帝不語了。
風宿恒循循善誘:“父皇,您說我們水玩得溜,還不明白一個道理嗎?天下哪有堵得了的水?堵,是徒勞!越不想讓殿上言論成氣候,我們越不能罰。大容向來無刑罰,父皇卻把沈部像扔進殺魄池,傳出去天下人怎麼想?屆時妄議四起——興許這小女子說得對,否則為何被破禁罰之?屆時她說過什麼不重要了,對也是對,錯也是對。對着一群人,我們能辯因果是非;對着一國人,哪有可辯的餘地?大容,人心亂不得啊!”
嘉和帝悶了口酒,舌頭都大了,“你……你的意思呢?”
“放人。”風宿恒道:“後天跟大部隊一起随駕,就當無事發生,您都不在意,誰敢多嘴?”
嘉和帝想了想,覺得這話還算在理,可醉得有點猛的腦殼也算慢慢品出味來。
“這沈蘭珍臉面真大啊,免她随葬的是你。跪三日,求到面前來的也是你。人受罰,讓我打一晚消氣的還是你,你……?”
“父皇喝高了?”風宿恒反駁道:“免她随葬是全母後心願,讓她駐樓是遂父皇心意,今晚兒臣更是為大容着想,鳴金止戈。我也奇怪呢,怎麼樁樁件件都是這小女子攪在裡面。”
嘉和帝睜眼兩個重影,指着其中一個道:“等你從神明大宮回來,趕緊娶了慕容。你母後不在了,寡人在宮裡寂寞啊……想早點抱、抱皇孫!”
“以後多陪父皇喝酒。”風宿恒哄着他,招手讓人扶老皇帝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