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很有天寬任我遊的興奮,一直騎在前面,栖真便見那條變成蛇長的小白龍一會兒盤他腰上,頭擱在男孩肩上向後看;一會兒盤成蚊香坐馬臀上,直起頭向後看。讓騎在後面的栖真啧啧稱奇,這龍怎麼做到的?居然能四平八穩貼馬背上不掉下去。
午時入了一座大鎮,袁博找家客棧分了房,讓衆人下來大堂用膳。
栖真見雅間裡兩張大桌拼起,擺滿各色菜肴。小包子要求外出一律從簡,待衆人告罪坐定,笑道:“媽媽這幾日受苦了,來,多吃點!”一面說,一面頻頻給她夾菜,不一會兒在她盤中壘出小山。
栖真居上座吃了一會兒,擡頭,發現其他人雖在用膳,多少有些拘謹。
從内心講,栖真一點不想和這些人親近,到底心疼小包子獨自張羅,想調節一下氣氛,便沒話找話:“小白為什麼盯着我看?”
用餐的隻有六人,桌邊擺了七張椅,小白盤在她對面椅子上,挺着脖子不錯眼地盯着她。
小包子瞄瞄小白,又看眼栖真,哈哈一笑:“它和我們混熟了,今日見到美女就想多看兩眼。”
栖真好笑:“油嘴滑舌。”
小包子問周圍人:“你們說說,我娘親是不是特别好看?”
顔心:“主母确實美,殿下沒說錯。”
紫鹿:“以前殿下一直說,你們别說我長得好,那是你們沒看到我娘親!等你們看到了,才知道什麼叫絕世大美人。今日一見,殿下誠不欺我。”
連冷面的楚盟都點頭,表示贊同。
栖真等衆人講完一輪,淡然道:“沒那麼誇張,吃飯。”
桌上最該老成持重的袁博開口,語氣很誠懇:“主母以為我們今日第一次見,不知這些年我們看着你的畫像,早已認得眼熟。”
第一次見?看來他竟不知她就是曾經的沈蘭珍?
栖真眼風掃過,微微擡眉,小包子扯了扯嘴角,算作回應。
袁博不認識她,她卻認得他。
進攻大容的侵略軍,黑甲鐵騎将領之一,當年小包子遭難,也要算他一份!
對這些人栖真何來好感?之所以還能一起用膳,不過為着如今他們和小包子是友非敵。
但袁博适才說的倒勾起栖真好奇,“畫像?”
袁博道:“主子畫的。”
栖真沒反應過來他說的主子是哪一個,小包子接腔:“爹爹畫的。我跟他說過你的長相,他就畫出來。”
栖真筷子一停,語氣轉冷:“畫我做什麼?”
小包子忙道:“我想你啊,爹爹便畫給我看,有你畫像挂在床頭,我才睡得着覺。”
聽他這麼一說,栖真心酸得很,給他夾塊魚肉,輕聲道:“以後不用看畫像了。”
小包子:“是啊,以後看你就好了!對吧,小白?”
栖真見他拿白龍打趣,正想說你無不無聊,就見小白垂下眼偏過頭。
明明不是人,這一偏頭,居然有幾分驕矜害羞。
一條龍也有這種情緒?
栖真:“它吃不吃飯?”
小包子:“看心情吧。”
栖真全然忘了适才她還想說小包子無聊,也想逗逗小白,指一桌菜問:“有你想吃的嗎?”
小白轉頭,伸出一隻前爪來。
栖真驚:“真聽得懂人話?”
袁博:“聽得懂一點,就一點。”
栖真夾起面前腱子肉:“吃嗎?”
小白龍一動不動注視她。
栖真舉着肉,詢問周圍,“它能吃嗎?”
小白還是指她。
小包子大咳,頗有冒天下大不諱的幸災樂禍,眨眨眼:“大概是要你喂。”
栖真放下筷子:“算了,别亂吃東西拉肚子。”
小白:“……”
紫鹿解釋:“它平日隻吃山雞,一天六隻,渴了也隻喝冷泉水。”
栖真啊一聲:不好養啊,這一路怎麼辦?”
桌面上已經看不到小白了,它縮回脖子,恹恹趴在椅上不起來。
小包子笑道:“沒事,能将就。”
一桌菜吃到七七八八,栖真以為差不多了,沒想到店夥計進來,後面跟着三個小厮,把殘羹撤下,又擺滿一桌熱菜。
栖真訝然,敢情剛才隻是開胃冷盤?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小包子還在熱情夾菜,活像他娘親這輩子沒吃過一頓飽飯,栖真勉強進幾口,實在幹不動,停筷問他後續安排。
回答的卻是袁博。
“此行任務是必須在三個月裡除去一百鬼祟,我們劃定了一個大緻行進的方向,會途徑大容南,繞過大荒流去辛豐南城,锱铢、中堯、沿辛豐一周,最後從北邊回大容,隻要遇上魑魅魍魉就去除祟。另外我們也會搜集訊息,若近處有鬼祟出沒,也能趕過去收降。總之三個月裡一定要集齊一百顆鬼祟神識,殿下才算完成這次試煉之路。”
栖真問:“鬼祟出現是成群結隊,還是一隻一隻?”
袁博:“鬼祟很少紮堆,一方冤魂侵擾一方領地,一般來說都是獨個兒。幸運的話,最多一次能撈兩三隻。”
栖真算了算,三個月一百個,差不多一天要逮一個,而光找出鬼祟在哪裡都要花不少時間,這任務難度不低啊,便問:“必須凡心獨立擒獲才算數?”
“那當然!”小包子道:“否則怎麼算我的試煉之路呢。”胳膊肘推推旁邊楚盟:“你得跟我去,旁邊看着都行。”
楚盟把他胳膊推回去,隻管吃飯。
栖真建議:“動手的事幫不上,每到一地,或許我們可以打聽打聽哪裡有鬼祟。”
“這是自然。”袁博道:“主母不用擔心,陛下執掌大容多年,要獲取些鬼祟之事還不易如反掌?一路會有飛報傳給我們。”
栖真一點不想聽他提“陛下”兩字,便道:“今日還趕路嗎?這才過午,就在客棧歇了?”
小包子:“今日不急,這裡是大鎮,正好逛逛。”
飯後被小包子拉出門,栖真當他沒來過此地,圖新鮮想到處看看,誰知一路上他逛的都是女子成衣鋪、胭脂水粉鋪、上等首飾鋪。
逛了幾家,栖真知他意圖,悄悄拉住道:“不用為我花心思,我哪裡用得上這些?”
小包子逛得興起,聽她這麼說扁着嘴道:“把你弄丢整整五年,如今為你買點東西又怎麼了?”
栖真感慨萬千,兒子盛意拳拳,昨日還是她懷裡的小寶貝,今日都會為她花心思張羅了,隻好笑着由他去。
可一路并不見他選品掏錢,直逛到天色漸暗,六人一龍回客棧用過晚膳,栖真回房,嚯,嶄新的衣服首飾脂粉堆了滿滿一桌。拿起看看,款式有些眼熟,都是她下午在什麼什麼店裡掃過一眼的。
栖真頭疼,把人叫進來,請他坐:“能否退回去,委實太多了。”
小包子得意:“挑喜歡的就行,其他的留在此地,自有人收拾。”
栖真:“怎麼收拾?送人?扔掉?”
小包子:“袁博會處理。”
栖真歎氣:“知道你想對我好,今天那桌菜,還有這些禮物,你有這份心媽媽很高興。可你才多大,花錢大手大腳。不是你賺的錢不要亂用,就算是你的,不該用的也得省着點。”
小包子像要争辯,到底抿了抿唇乖順道:“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