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了,自可叙一叙舊情,但本王今日不為你來。”風宿恒指向容綻身後:“這女人,我非殺不可。”
山道上,典叔、成校、阿陶等人面面相觑,适才他們還将栖真視作風宿恒心上人聲聲讨伐,怎麼到頭來,她真是他仇人?
董未搶來,要從容聘手中奪下栖真:“放手!不要再害她,不要傷害她!”
容聘聞言心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風宿恒。
當日書房看他作畫,那畫上女子明明就是眼前人,也明明是風宿恒親口說這是他心上人,可适才他一箭又狠又準,若非皇兄攔住,這會兒人早命喪黃泉。
這一猶豫,手裡擒住的人便被董未和聶靈鸢搶下。
容綻問慢他一步回來的闌珊:“栖真怎麼了?”
闌珊看了眼被安置在地,正由董未檢查的女子,顫聲道:“頭破血流,昏迷不醒。”
容綻回身厲吼:“你們把她怎麼了?”
董未輕探栖真四肢,悲憤不已:“他、他一上山就指摘栖真是風宿恒心上人,引起流民暴動!栖真,是被人活活打成這樣的!”
他們在這裡亂作一團,卻聽身後大笑。
衆人回首,見風宿恒下馬,一步步靠近,像聽到什麼天大的謬事,笑得肆意:“我心上人?你們以為她是我心上人?”
他表情倏忽轉厲:“此女神星降世,狡詐非常,我擡舉她,給她機會歸降,可她百般抗拒,到處隐匿,一次次戲耍本王。讓人恨不得飲其血,拆其骨!今日她要麼降,要麼死。你們折磨她,倒也不髒我手!”
“休想!”
容綻手中現出閃耀的藍色水鞭,那是他的法武——懸河。
風宿恒不見情緒起伏,看向容綻的目光,仿佛看着不自量力的蝼蟻。
明明是幹旱戈壁,可懸河鞭鋒所至,取水化盾,聚水為刃,凜冽的冰刃向風宿恒攻去。
但再犀利的刃,到風宿恒身前丈餘都被無形的氣流擋住。
風宿恒冷道:“雷霆大境輸給你隻因令弟神識太弱,你既入全盡,當能感受到,你不可能勝我。”
是的,容綻很清楚這點!
别說他入全盡不過兩日,神識調動還有窒礙,即便修到進階,他都不可能勝過已入極滅的風宿恒!
但他不能退!
身後有他想保護的人!
懸河暴長,神識大開,容綻飛天,向風宿恒攻去。後者明明可以憑借強大的結界坐視不理,卻倏忽應戰。
一時間,萬仞山前蕩海拔山,狂風席卷。
不管天上打成一片,地面的袁博不客氣,趁着亂象,直接率兵攻山。
說是“攻”,根本不費吹灰之力,除容聘和山遙還有抵抗,其他皆烏合之衆。
容聘沒了神識,和山遙一樣隻有武藝傍身,根本不是袁博對手。而流民們對手無寸鐵的女子個個發狠,一見帶刀執甲的官兵,慫得沒了人樣,袁博讓人将容聘、山遙、及原山頭衆人悉數捆了帶走,跟其他人一起押上山。
做完這些,他立馬轉腳,去看山道上昏迷的女子。
董未輕撫栖真身體,汗淚盈襟,油然憤聲:“畜生!一群畜生!”
袁博上去拍他:“臭小子罵誰畜生?”
董未瘋癫般轉身往山上跑:“藥箱、我去取藥箱!”
士兵要攔,袁博給眼色,讓他一路暢通上山去。
山道口沒旁人了,袁博蹲身,趕緊低問:“有無大傷?”
聶靈鸢發髻淩亂,渾身是土,狼狽不亞于人:“沒一處好的了”
袁博心痛難當:“你……你們怎不護好她!”
“我該死!”
袁博從懷中取出丹藥,塞入栖真口中:“陛下的大補丹,先續命。”
說着讓人削下樹幹,披風攪緊做成擔架,小心翼翼擡栖真上山。
風宿恒在空中見下面大局已定,抽身落地,直上山頂。
萬仞山的神奇容綻早已了然于胸,知一入山界法術便即失靈,所以不得不每日入大荒流修煉。
現下聽到動靜,知風宿恒脫離戰場往山巅去,生怕他害栖真,自然也跟着落地。幸得闌珊告知衆人悉數被押上草甸峰,容綻到了山頂便也不敢輕舉妄動。
大補丹的苦澀在嘴中化開,催回栖真一口氣。
隻聽耳邊是董未哭求:“我沒藥了,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他像在對誰磕頭,求人相救。
鋪天蓋地的謾罵和兇神惡煞的猙獰終于消停,除董未的哭聲周圍一片死寂。栖真在死寂中渾渾噩噩,終于聽見風宿恒的聲音。
原聲。
風宿恒道:“不能為我所用,留下何用?”
然後視野裡出現了風宿恒的臉,下颏被捏住,耳邊傳來他冷酷的聲音:“還逃嗎?”
栖真用盡渾身力氣,也隻是吞咽一下。
就見他對聶靈鸢一挑下巴:“扶她起來,讓她看看。”
下一瞬,栖真隻覺自己上半身被微微扶起,看清了周圍。
遠處是被捆着跪倒在地的山遙、典叔、阿陶、成校、闌珊……以及被黑甲軍士押解的上百流民,整個山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用閃爍的眼神看她。
近處還有容綻和容聘。
他們隻是站着,沒有跪,不知是風宿恒沒強他們跪,還是他們死活不從,但兩人脖間也有閃着流光的刀刃。
“再給你一次機會。”她見風宿恒指着他們掃了一圈:“答應歸降,為我所用。”
栖真嘴唇翕動,想說話,可沒力氣。
她的不言似乎讓風宿恒誤會,他起身,回首打了個響指。
利刃從阿陶頸間劃過,飚出鮮血。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驚呼,流民們心悸捂眼,不敢看這血腥場面。
可這些人似乎忘了,就在适才,他們做的事一點不比這幕溫情。
栖真瞳孔頓縮,再次對上風宿恒的眼。
那雙眼裡沒有半點通融和感情,如黑辰般冷酷,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巍顫顫拽住風宿恒袍角:“别……傷……人……”
風宿恒将袍角一抽:“答不答應?”
“三個……條件……”栖真艱難喘氣。
“說!”
“……幫他們消除江湖追殺。”栖真舉不起臂,隻能擡指,對着容綻他們:“……給身驗,允……出入大容。”
胸口太疼了,隻好借把力,她再次拽住風宿恒袍角。
這一次風宿恒到沒甩開,隻是盯着她拽緊他的手指。
栖真強咽下喉間湧上的鐵腥,道出最後一句:“……保他們……安全。”
不行了,她要抓不住自己的意識了,可耳邊還有風宿恒的嗤笑:“之前要死要活不肯降,如今這點條件就答應?”
他好像踱到容聘和容綻面前,繞着他們走了一圈,話卻嘲諷般扔來:“這些人,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
這個問題栖真無法答了。
口中血流得像傷心淚,她再次昏迷過去。
指上是适才捏她下巴時蹭到的血,風宿恒攆了攆指,看向田園風光破壞殆盡的山頭,通紅的眼燒着明滅的火,低喃道:“這般答應,便宜你了。”
他雲淡風輕一揮手:“給我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