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一過，秋意漸濃。
喧嚣了一天的暖食記終于安靜下來，略帶涼意的晚風穿過窗戶吹了進來，掃去了店中辛辣溫熱的空氣。
“哥，你看夏天天氣再怎麼熱，咱們店的生意都是一日好過一日，這眼看着要入冬了，還用不用再招些人來？”趙知暖邊收拾桌椅邊問道。
“我這幾天就想說這事兒呢。”秦子安捶了捶僵硬的肩膀，“别說入冬了，現在這天才開始涼快幾天，客人比之前差不多又翻了快一倍。”
“你一直在廚房準備菜蔬和點心有可能沒注意，最近這些天外面排隊等位的客人可是多了許多了。”
“我這天天在外面端盤子可是看得真真兒的呢。”
趙知暖點點頭，她這幾日光是切肉、準備菜蔬、制作點心也有些累着了。
本想着開個火鍋店能輕松些，可架不住京城的客流量那麼大啊。
再者，先不說近在眼前的中秋節、重陽節做月餅、重陽糕需要人手。
就說這天一冷下來，吃火鍋的客人就會越來越多，到時候光憑他們八個人是肯定忙不開的。
最主要的是青竹他們早晚都會離開，與其到時候現招人，不如現在就找些合适的人培訓，也能順便幫着幹些活兒。
秦子安又想了想道：“暖暖，咱們明日就直接去牙行看看吧。”
“反正都是簽死契，就别去奴市了，多出來.....不，這次的銀子我來付。”
那種地方去一次就得有心理陰影，上次去就害得他連續做了好幾天噩夢。
還不如多花點銀子去牙行，多看幾次總能挑到合适的。
“哥，你放心。”趙知暖笑道，“這次招人咱們一分錢不花，還可能有銀子入賬。”
“說來聽聽。”秦子安眼睛一亮，“你這腦袋瓜裡又有什麼新點子了？”
“也不是什麼新點子，不過是想成立個培訓班來選人而已。”
培訓一個月，培訓費十兩銀子，光是這一點，就能很大程度讓那些有心使壞的人望而卻步。
培訓期間，她可以考察品行、習慣，過後還要考核廚藝，考核合格者才能留下。
當然了，無論合格不合格她會退還大部分銀子，隻留這一個月期間培訓所消耗的食材成本。
隻是這些後續的事情不會在告示上說明，這樣一來就能篩選出真心想留在暖食記發展的人。
“十兩銀子？”秦子安有些不贊同，“是不是多了些？要是沒人願意來怎麼辦？”
“沒關系，咱們把告示貼出去五日，若是招不到人咱們再去牙行選人不遲。”
趙知暖拿了紙筆寫了告示貼在門上。
待第二日一開門，這偌大的告示便引來衆人圍觀。
“十兩銀子？這暖食記的小東家是瘋了嗎？就算是廚子收徒也沒聽說過要孝敬這麼多的！”
“不過聽說暖食記給的工錢多，店裡若是太忙，小東家還會發辛苦銀子，這麼算下來最後要是能留下，十兩銀子三四個月就能賺回來。”
“嘿，你這就動心了?可不說最後能不能留下來，人家要的都是女娃娃，你想去人家也不要啊！哈哈。”
衆人議論了一會兒就漸漸散了，無一人想出錢參加這個培訓班。
秦子安在門口站了半天，見大家都散了有些喪氣：“暖暖，這可咋辦？”
“沒事兒，這告示不才貼出來麼，再等等。”
隻是這一等就等到了第五天，趙知暖準備将告示撕下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怯生生的聲音：“姐姐，我們三人能參加這培訓班嗎？”
趙知暖轉過身，原來是幫暖食記編童謠的姑娘，她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頭。
“可是我們手裡隻有這些。”那姑娘從口袋中拿出半吊錢和三隻銀鎖。
趙知暖看了看那三隻銀鎖，不大，花紋也簡單，她蹲下身來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看每次都是你帶着妹妹們過來，你們爹娘呢？”
“我叫劉妮，我們都是積善堂的孤兒，沒有爹娘了。”劉妮眼中慢慢蓄滿了淚水。
這積善堂是一位富商出資所建，一個多月前去世後家中幾個子女為争财産打得不可開交。
别說繼續出資供給，連原本積善堂的宅子院子都收了回去。
積善堂隻剩這三個小姑娘，被趕了出來無處可去，隻能在城外的一處荒廟栖身。
年齡最大的劉妮今年不過十歲，本想着出來找些活兒幹可是根本沒有人要。
無奈之下隻好帶着兩個妹妹在荒廟邊種了些雞毛菜，每日進城賣。
可是現在入了秋，天氣漸涼，眼瞅着地裡的菜快要長不出來了。
偶然聽别人說暖食記要開培訓班，若是考核合格就能留在暖食記做工。
隻是要十兩銀子，且報名期限隻有五日，劉妮便起早貪黑賣菜攢了半吊錢，又拿出了自己珍藏許久的銀鎖。
“姐姐，那十兩銀子能不能讓我們攢攢，地裡的菜過兩日就能摘了，等賣得了錢我們再給你。”劉妮語氣中帶着些哀求，“這三隻銀鎖姐姐拿去溶了約摸也能有一兩銀子呢。”
五天時間太短了，她能攢到的也隻有這些了。
“我們三人一定好好學争取通過考核，那樣剩下的銀子姐姐就連本帶利從我們的工錢裡扣。”劉妮咬咬嘴唇，“要是不能通過，就給姐姐白做工還銀子。”
趙知暖心中微動，這不就是相當于當了一把銀行給劉妮三人放貸款麼？
她可不虧啊。
劉妮三人就這樣在暖食記開始了學習。
店裡忙時幫着洗菜摘菜，晚上則練刀功學做點心直至深夜。
一晃一個月時間過去，三人的刀功也越發熟練，不用趙知暖吱聲就能将各種點心做出來，最後都通過了考核。
趙知暖将契書放在三人面前：“你們真的想好了，想要簽長契？”
長契的期限為十年，給的工錢雖多，可若想提前解除契約則須賠付一百兩銀子。
劉妮對趙知暖深深鞠躬：“姐姐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這一個月來姐姐對我們悉心指導，與師父無異。”
“所以我們不僅願意簽長契，還想拜姐姐為師。”
“拜我為師？”
劉妮的話着實吓趙知暖一跳，她可從來沒有收徒的心思。
責任太大，束縛太多。
“拜師的事兒以後再說。”趙知暖打着哈哈，“你們若是願意就先簽長契吧。”
劉妮三人有些失落，不過見趙知暖堅持也就沒再說什麼，在契書上摁了自己的手印。
這樣一來，中秋節的月餅就有着落了，有了三人做得力助手，趙知暖又推出了冰皮月餅和水晶月餅，餡料更是多達十種之多。
一時之間月餅的入賬蓋過了火鍋的收入。
中秋節前一天，最後一盒月餅售出後，暖食記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幾日大家都辛苦了，明日是中秋佳節，店裡放一天假。”關門打烊後，趙知暖笑着将手中的錢袋分發給衆人，“這是給大家的獎勵，每人五百文，以後逢年過節店裡忙時，還望大家全力以赴。”
孟清一家三口不禁喜上眉梢，以前在别處做工哪有這樣的好事兒？
每個月工錢能按時發就算不錯了，若是遇到過節忙起來，最多也就能多給十幾個銅闆。
像趙知暖這樣大方的東家還是頭一回遇到。
掂量着手中的錢袋，都暗暗下決心以後要好好幹。
劉妮三人更是十分激動，眼中險些要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