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半夏看着眼前這位大姐姐,方才心裡騰起的那抹同情與悲憫悉數褪去。
“大姐姐自便吧。”
說完,也不管對方的反應,便轉身回房了。
罷了,這倆人根本不值得她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來面對。
黎半夏再次被喚醒時,發現比之前交代的要晚了一個時辰。
“不是讓你寅時初刻便叫我嗎?如今都卯時初刻了。”
秋梨一臉心疼道:“姑爺說了,讓姑娘多睡兩個時辰,前頭有他呢。姑娘近日着實太累了。”
多睡兩個時辰,好家夥,那得到辰時了,真到那時,賓客們隻怕都到得差不多了。
秋梨總算沒昏了頭,隻遲了一個時辰便叫醒了她。
“賓客們來了嗎?”
“來了一些。”秋梨看了黎半夏一眼:“還有,汝王殿下已經到了。”
“什麼?”黎半夏有些吃驚,汝王殿下到得這麼早,“汝王殿下什麼時候來的?”
“半個時辰前到的。”
黎半夏一個眼風掃過去,秋梨立馬心虛地縮着脖子道:“姑爺在前頭招待着,他說不必喚醒您,他定能招待得妥妥當當。我……我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叫醒您比較穩妥。”
好家夥,聽這語氣,要不是汝王來了,秋梨這丫頭真打算辰時再叫醒他!
黎半夏麻利地洗漱穿戴,便往外頭走,“快去前廳。”
主仆倆腳步匆匆,秋梨邊走邊向黎半夏彙報着外頭的情況。
“大姑娘本鬧着要走,後來不知怎的,又沒走。二郎守了一宿沒合眼,如今還在靈前。七姑娘與大姑娘後半夜去客房歇下了。”
黎半夏點了點頭,正想說話,一不留神,差點與迎面走來的人撞上。
“半夏妹妹,可算找到你了。我讓下人叫你過來,可那個周景之偏攔着不讓。”
來人是鄭連溪。
黎半夏:“有事?”
“對。”鄭連溪有些激動地說道:“半夏妹妹,你跟我來,你瞧瞧,是誰來了。”
“誰來了?”
黎半夏一臉疑惑地跟在他身後,然後,便在府門口見到了一張久違的熟悉的臉。
“母親?您怎麼來了?”
其實之前母親來信提過要來京,被黎半夏制止了。畢竟文氏向來柔弱,黎半夏實在怕京城一波又一波的風浪她承受不住。
文氏一臉心疼地将黎半夏摟進懷裡,“你在這,我如何能不來?我可憐的半夏,你受苦了,瞧你瘦的。”
黎半夏輕聲安撫道:“娘,沒事,其實我沒受苦。”
“怎麼可能沒受苦?”文氏滿臉憤憤不平道,“黎府獲罪,我在來京途中都遭了多少白眼,何況你在京城這個是非圈裡。那些人逮着機會便要使壞,還好在途中多次得到貴人相助。”
文氏朝鄭連溪投去感激的眼神:“此番要多謝連溪了。”
鄭連溪明顯愣了一下,随即又淺笑道:“嬸子何須客氣,您是半夏妹妹的生母,便如同是我的生……”
“小鄭将軍。”眼看着他說得愈發不像話,黎半夏立馬打斷了他的話:“多謝你出手相助家母,眼下事忙,待閑下來,我定親自登門道謝。”
鄭連溪:“半夏妹妹客氣了。”
黎半夏注意到文氏身後跟着一大串仆人,且那些仆人不像是精通武藝的護衛,而是領府中各項差事的下人。
“母親,您怎麼帶了這麼多人?”
“還說呢,你獨自一人,又沒學過管家,竟要保持這麼大的喪禮,人手定然不夠!還好我向你外祖母讨了些能幹可靠的家仆來。”文氏歎了一口氣道:“這些人一路上跟着我,受苦了。不過,好歹是趕上了。”
黎半夏擡眼望去,果然見衆人皆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其實周景之近日親自采買了不少下人,如今府裡的仆人已經足夠了。不過文氏煞費苦心帶了這麼多仆人進京,黎半夏實在不忍心讓她白忙一場。
“多謝母親。”黎半夏揚聲道:“大家都進府吧,一會讓管家給大夥兒分配差事。”
黎半夏攙着母親進了府,文氏抹着眼淚,直奔靈堂,“你大伯母這般好的人,怎就這般沒了?”
安頓好母親,黎半夏又火速往花廳趕。
花廳裡,汝王與周景之正在核對喪禮上的點主流程。
倆人都盯着桌上的數張紙,偶爾低聲商議幾句。氣氛異常和諧,伺候的下人候在一旁都插不上手。
黎半夏的腳步一頓,眼前這般和諧的場景卻讓她覺得有些怪怪的,究竟是哪裡怪,她也說不上來。
直到汝王爺的視線在紙上稍停了片刻,臉色并無一絲異樣,而周景之偏頭瞥了汝王一眼,便立馬探筆過去,在紙上畫了幾道。
然後,這倆人對視一眼,眉目舒展,目光紛紛掃向紙張的下半部分。
突然之間,黎半夏恍然大悟,她終于明白那種怪異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