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人發現他體内的毒已解,若是被灌上更多藥……火影面色驟沉:“爺!”
姬珣輕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疾風?”
疾風近前一步:“爺?”
姬珣兩眼望着檻阱下方一南一北那兩道鐵門,思量片刻,低聲道:“讓他過來,離我們越近越好!”
“是!”
疾風一手探出阱欄,仿佛近旁那些拍手叫好,喧嚣不疊的公子貴人般不停敲擊着岩壁。
不出片刻,自他叩擊岩壁的節奏間聽出些什麼,土影身形一頓,倏地調轉方向,往他們所在跑出一段,而後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道,撐着牆面,呼呼喘着粗氣。
三四名少年再度包抄而來。
其中一人身形壯碩,一人足有旁人兩個寬。不等商量對策,看清土影所在,那人猛地沖上去,左側肩胛骨狠狠頂向土影胸口。
原本靈活如泥鳅的土影今次卻似全然失了骨頭。
肩胛骨撞上胸口刹那,少年隻覺自己還沒用力,被撞上的少年——大口大口喘着粗氣的土影——面色微變,一連退後三步,貼近岩壁刹那,整個身子仿佛振翅而起的雁,倏地淩空而起,朝阱欄方向直直撞去。
“哐啷!”
阱下的少年齊齊變色,阱邊的看客萬衆齊呼。
又一陣山呼海嘯裡,土影的背撞上竹片搭成的阱欄,姬珣目光一閃,迅步上前。
仿佛隻如近旁狂熱的看客那般好奇去拍了拍少年,隻那被拍的少年知曉,腰間那隻手離去刹那,他腰帶内裡倏而多出一物。
土影垂斂的雙目倏地一閃。
既已得了爺的準允……
仿佛藥效姗姗來遲,左右騰挪間,一個個少年被放倒在地,哀嚎着倒地不起。
雖沒要人性命,也不知他們傷在何處,但餘下十二人皆已倒地,隻他安然無恙——
此局勝負已分。
“好!”
“打得好!”
“漂亮!”
一瞬靜寂之上,場上又是拍桌敲椅,一陣沸反盈天,嚣鬧雀躍聲近乎要把浮雲樓的琉璃瓦頂給掀翻。
青衣玉冠的角公子提着鈴铛姗姗來遲,垂目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十二名少年,又擡頭瞟了眼躬身在旁的土影。
眉目垂斂,卑躬屈膝,似乎并無可疑之處。
角公子眼裡掠過一絲漣漪,揮揮手,示意下人将一衆少年擡出去。
“天時不早。”
待土影幾人離去,角公子徐徐巡過場中上下,而後站定在阱下正中,揚聲道:“王爺有交代,近日梁州城中有貴客,局不過子時。今日新人也見了,注也下了……諸位大人,慢走!”
待青衣人拂袖而去,阱下靜寂如前,一衆看客或罵罵咧咧,或興高采烈,沿來時路四散而去。
姬珣幾人不緊不慢跟在一衆賓客後頭。
直至浮雲樓二階暗門前,影影綽綽的雲紗帳簾後頭,浮雲生作着揖出現在幾人面前時,性子張揚的“賀蘭大人”步子一頓,腦袋一拍,高聲道:“壞了!”
“爺,怎麼了?”火影适時開口。
賀蘭急得左右亂轉,又指向自己腰間道:“我的玉佩!玉佩不見了!”
疾風目光微凜,近前道:“爺,方才在阱邊,好幾人推搡,莫不是那時掉下去了?爺莫急,屬下這就去……”
“慢着!”
浮雲生頓然直起身,若無其事瞟了眼姬珣腰間,目光緊跟着一沉,不等幾人開口,堆起滿臉褶子,又陪着笑拱手道:“幾位爺莫急,阱下烏漆墨黑,實在不便爺幾人出入。但請賀蘭大人入内小坐,小人這就讓人……”
“如何能不急?”
火影兩眼一瞪,打斷他道:“掌櫃的可知那玉佩是何物?”不等對方應聲,自問自答道:“那可是當今聖上禦賜之物!而今在你浮雲樓丢了,莫說你浮雲生,怕是整個浮雲樓都不夠賠的!”
“幾位爺言下之意……”
浮雲生目光驟沉,起身同時,滿臉笑褶漸次褪去,取而代之以不加掩飾的冷厲與狠戾:“今日非下去阱中不可?”
火影雙手環抱胸前,不避不讓道:“如掌櫃所言!”
浮雲生眼裡掠過一絲冷寒,一面朝牆邊退,一面盯着他幾人道:“若我說不呢?”
“不?!”
火影臉色微變,不等姬珣開口,怒道:“樓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為何不能讓我們下去?”
“爾等若真是賀蘭大人,阱中自是去得。可爾等若真為賀蘭大人……”
浮雲生一聲冷哼,擡手同時,兩眼冷冷掃過面前衆人,不緊不慢道:“不會不知,我浮雲樓中人,便是太子爺來了,也要禮讓三分,而不是如爾等這般,不知所謂!頤指氣使!”
“太子爺?”姬珣臉色微變,上前道,“你們見過太子爺?他來過這兒?!”
“大人!”
太子爺三字出口,驚覺自己的失言,浮雲生臉色大變,兩手牽住簾繩同時,眼裡頓然掠過一抹殺意:“你知道的太多了!”
隻聽“铛铛”兩聲,浮雲生拉下簾繩同時,一簾之隔情勢陡轉。
二階一二十桌坐莊之人——大多為身量魁梧的壯漢——倏地抽出一早備在桌下的刀,不顧左右你推我搡、跌跌撞撞,氣勢洶洶直奔簾後而來。
逡巡二階的金影木影臉色大變,一時卻也顧不得暴露身份,隻得相幫争先恐後、哭喊連天的樓中人一一退出門外。
片刻功夫,聲色連天的浮雲樓人去樓空,除卻簾後的姬珣幾人,一階二階别無旁人。
姬珣垂目掃過一個個持刀近前的彪形大漢,冷聲道:“浮掌櫃這是何意?此便是梁王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