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村子并不大,約有二百戶人家,還在京畿道的轄區内,距離繁華的長安城有一段距離,在終年積雪的終南山的山腳下。
大雪中的建築一副險些要被大雪吞沒的樣子,幾棟白牆的民居屋檐上挂着冰溜子,馬車行駛間,落下的雪在馬車車輪下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霧凇在太陽下晶瑩剔透,呼出的冷氣瞬間就凝結成白霧。
“真冷啊,我在家都沒有這種感覺,外面怎麼能這麼冷呢。”朱槿榮忍不住吐槽,她早已經被凍紅了臉頰。
善憐兒體貼的為朱槿榮整理圍脖,她笑着說,“那是家裡有龛籠,外面一直都是這樣冷的。大姐兒,馬上就要到了,莫要擔心。”
下了馬車,善憐兒調皮地蹦蹦跳跳,極大的解放了天性,她走在前頭,朱槿榮跟在她身後,搖搖晃晃似冰面上的企鵝,而善憐兒充當朱槿榮的引路人。
在他們身後,那些跟随而來的丫鬟小厮正在負責卸車,将朱槿榮帶來的家用和禮物送到樸宅内。
善憐兒平時住在朱家,她的親娘樸媽在風母跟前侍奉,體面和自由都有,而她的父親在外另有工作,跟着府裡的管家做些小生意,過年才會回來。
現在這老家的樸宅隻剩下善憐兒的奶奶和大舅,平時做些農活過日子,也如同這村子裡的許多農戶一樣,依靠大山和農田生活,他們秋季撿栗子,冬季賣雞鵝,一年四季靠着關中平原肥沃的土地過活。
樸奶奶拄着拐杖出來歡迎兩人,其實她還算年輕,隻是這冬季的地面忒滑了點,她見善憐兒回來分外開心,倒不見善憐兒的大舅在何處。
“善憐!這是朱家的大小姐嗎?也不知道你們要來,家裡都沒有準備什麼,話說朱大姑娘幾歲了?”
“老太太身體康健?一切可好?我今年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了。”朱槿榮回應,又道,“是我突然到訪,冒昧的打擾了。”
那奶奶熱情的迎接了兩個人,看着那一車的辎重,口中還在喋喋不休。
“你看你說話那麼客氣,客氣什麼,來都來了,還帶什麼禮物!下次絕對不許了啊!你們吃飯了沒有……”
那些随車的丫鬟小厮把那些辎重搬到了善憐兒的家裡,這才上車離開。
樸奶奶的這份熱情讓性格并不開朗的朱槿榮汗顔,她得體的應對了幾句,剩下隻能依靠善憐兒應對了,實在是這奶奶十分健談,說話如同倒豆子一樣,讓她不知道接哪句合适。
“我們還沒有吃飯呢!奶奶,大舅去哪兒了?”善憐兒像小燕子一樣活潑,她急切的問奶奶大舅的去向。
“沒吃飯我給你們做,你大舅他去收蛋了。”樸奶奶說着,就廚房忙碌了,她去牆上取了圍裙系上。
匹夫不過匹妻,而這樸大舅卻至今沒有成親,故而和老娘住在老家,樸媽在朱家有的體面,在城裡也有宅子,善憐兒也如同尋常的小姐一樣的被養大,說到底這次鄉下之行,等同于是來陪善憐兒看奶奶一樣。
說着,樸奶奶就去忙活了,善憐兒想幫忙,卻被她留下陪客了。
樸奶奶的居所,這樸宅也算是村裡的富戶了,一間一進的宅子,住兩個人綽綽有餘,也有招待客人的餘地,甚至還買了一個夥計叫小鳴,平時幫襯家裡,幹些雜活。
“這裡飯食簡陋了些,大姐兒莫要嫌棄,等會兒飯做好了,你多少對付些,要是不可口,我再重新做?”善憐兒笑着調侃朱槿榮,“大姐兒把丫鬟小厮都攆了回去,這下子可要吃苦了。”
“我哪裡那麼嬌貴,在什麼地方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情,吃什麼飯。”朱槿榮含笑,“你可别怕,我指不定今天就給你家吃窮了。”
朱槿榮這些話讓善憐兒頻頻搖頭,“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大姐兒嗎?”
善憐兒還記得幼年的朱槿榮,和風母去南秦的别業遊玩,她們閑暇時去看看農民插秧,朱槿榮就因為連腳底闆沾了泥土,哭了好久,回去連路都不願意走了。
成年的朱槿榮更是潔癖到了幾點,一天一塊帕子,用過的帕子再不用第二次?
“人都是會變的。”朱槿榮淡淡說道,為自己語言的漏洞找補,“我小時候的事情,已經是過眼雲煙了,至少我現在覺得這裡的環境不錯。”
這地方的火炕實在是暖和,她們就盤腿坐在炕上吃飯,飯菜擺在一張小床桌上,樸奶奶為兩人舀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