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夢裡似乎有金戈鐵馬,還有楚放臣那張不羁的面孔,或者還有那遠嫁猃狁的楚色賦,那一襲紅衣驚豔了她的眼,灼傷了她的心……
善憐兒歎息一聲,為她撚好了被角,也去化妝鏡前卸了钗環,收拾好了自己,洗完腳便打算入睡了。
一燈如豆,被善憐兒吹滅。
善憐兒慣來服侍朱槿榮,夜裡有點響動就會醒。
夜半那窸窸窣窣的夢話更像是呻吟,伴随着主人家時不時的翻身聲響,喚醒了睡眠中的善憐兒。
人在入睡前還好好的,見朱槿榮臉紅,善憐兒還以為她是喝了酒的緣故。
善憐兒點起油燈,持燈去看朱槿榮。
那被子蒙到下巴之下的人尚在沉睡之中,此刻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紅,猶如紅妝,她額頭上似有薄汗冒出,善憐兒一摸那額頭,果不其然是灼手的溫度。
怕什麼就來什麼,掉入酸菜缸的朱槿榮到底是害了風寒發燒了。
“大姐兒!大姐兒!你醒醒……”善憐兒推了推朱槿榮,見她仍舊沉湎在夢魇之中毫無反應,也着了急。
善憐兒利落的穿好衣服,赤着腳穿着拖鞋,披着外衣朝外面走去,去敲樸大舅的門。
“舅舅!舅舅!你醒一醒,大姐兒發燒了!”善憐兒急切的呼喚道,聽到敲門的響聲,樸大舅也起了床。
“來了!來了!”
他匆匆披了外袍,回應善憐兒的呼喚,“睡前還好好的,怎麼就害了風寒,發燒了呢?”
“可能是孩子身子弱,這隆冬臘月的,掉進冷水裡,可不是要害病。”這響聲也驚動了樸奶奶,她拄着拐杖出來探看。
“奶奶,你就别出來了,趕緊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和舅舅照看。”善憐兒對奶奶說。
一起被驚動的,還有樸家買來的下人小鳴,他頂着亂糟糟的頭發,打着哈欠起了床,與幾人聚到了一起。
“先别管别的了,你們去柳大夫家無論如何都要請他過來,給朱大小姐瞧病,這病耽誤不得。小鳴,你也和她大舅一起去吧。”樸奶奶吩咐道,她面色焦急。
“知道了,奶奶。”那小鳴滿口答應着,雖然面子上不悅,還是接受了這一切。
善憐兒叫了朱槿榮幾次,朱槿榮還是沒有轉醒,善憐兒也無奈,她沒有别的法子,隻得去冷水裡漂洗了手帕,疊成一沓放在朱槿榮的額頭上,借此給她降溫,期盼她身體素質好,能自己扛過來。
黑夜中的白雪似乎能照亮一片路途,于是也不需要挑燈前行,樸大舅前面走着,小鳴後面跟着,兩個人去了一個那個柳姓赤腳大夫的家。
深夜的敲門聲打擾了主人家的睡眠,可在大夫的生活裡,這些事情似乎又變得正常了。
“大半夜幹什麼?!”
樸大舅滿臉堆笑,手裡作揖,“大半夜打擾了,實在是我家侄女生了病,現在高燒不退,沒有辦法,還請柳大夫和我走一趟,好好給她醫治,錢不是問題。”
“等着,我去拿藥箱!”柳大夫一臉被打擾睡眠的不滿,但還是不忍心拒絕,畢竟這十裡八荒,就他一個赤腳大夫,頭疼腦熱都要找他。
“這是什麼病情,你與我說說?”柳大夫一邊收拾藥箱,一邊詢問病情。
“就是孩子掉到了水裡,喝了些酒,吃了些炖鵝,明明白天還好好的,怎麼晚上就發了高燒?”樸大舅說道。
那柳大夫也帶上了些頭疼腦熱的常備藥,還有自己的針灸包。
三人一路行進,有着寒風的呼嘯,樸大舅在前面引路,柳大夫跟在後面,樸大舅要幫忙背藥箱,柳大夫給否了。
“别管這些小節了,趕緊帶我去看患者,發燒可不是小事。”柳大夫道。
“自然,自然,柳大夫跟我來,這大半夜的,還是你宅心仁厚,救人救急。”樸大舅奉承道,那柳大夫安然受之。
一行人終于到了樸宅,善憐兒連忙來迎接,朝着柳大夫福了福身子,“夜半叨擾了,這就是病人,今天落了水,喝了點酒暖了身子,白天看精神頭兒還好,沒想到夜半就發高燒了。”
躺在朱槿榮的呻吟聲依舊偶爾有之,仿佛怕冷似的無意識的把被子裹緊在了身上,瑟縮成了一個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