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渝州城周圍,天地昏暗一片,停在城牆枝頭聒噪的烏鴉秃鹫成群落下,時不時梳理羽翼,打量着他們這群來客,濃重的藥味遠遠傳來,衆人才意識到真實情況隻怕比傳聞中還要慘烈。
門口有接應戒備的仙門弟子,沐紫沅拿出顔雪寒提供的逍遙宗求援信件前往交涉,等一切手續辦齊,所有入城之人都需配備身份銘牌,以藥紗掩住口鼻後才能入内。
入城後,家家門戶緊閉,空曠的道路上偶有行人匆忙路過,空氣中彌漫着焚燒艾葉的味道。染病之人已經全部隔離在渝州城北邊臨時搭建的住所,不得與其他人随意接觸,偌大的渝州城被一分為二,隔成了兩個天地。
可即便如此,城中染病之人卻日日增加,未曾有減少的迹象。患病者先是高燒昏沉,而後肌膚有出血潰爛的情況,皮膚開始烏青一片,随着病情加重,烏青逐漸向全身蔓延,病人會開始日日嘔血,生不如死,在極端的折磨下死去。
然而,死亡卻并不意味着終結,最詭異的是,有一部分病發後死去的患者會變成兇屍一般的存在,陰氣纏身兇悍異常,見人就殺,一般的凡火對他們根本沒有作用。隻有用神器斬殺或者三昧真火之類的神火焚燒多日後才能将其徹底灰飛煙滅。
接引弟子無奈道:“最奇怪的是,有一些兇屍甚至不畏懼神器,隻能以神火焚毀。”
聽完了逍遙宗弟子的描述,沐紫沅同沈懷慈對視一眼,彼此心下都有了論斷。難怪逍遙宗會向仙門百家同時求助,渝州城此次瘟疫不是普通的瘟疫,更像是有什麼妖邪之物在其中作祟。
“真火需整整焚燒七日才能徹底殺死兇屍,每次燃起一場真火,需有數十名弟子同時結陣,或者有坐照境以上修為的高人加持才讓産生足夠效力。後面更要火燒七日而連綿不斷,這意味着至少得有三批弟子輪番上陣才能保真火不滅,焚燒一場下來,至少有四十多人靈力耗盡、識海空虛。目前人手不足,我們隻能先以結界困住後,待到一定數量,再一起殲滅。”逍遙宗的弟子道。
“目前哪些仙門都派人來相助了?”聽了他的話後,沐紫沅看着藥爐附近人來人往、衣着各異的修士們問。
“除了長青神殿外,其餘六大仙門都已盡數到齊,神殿雖然沒派人來,卻差人送了不少草藥,也算助力。”弟子語氣低落道。
“除了魔族入侵外,神殿是不會管其他事的。”沐紫沅擺了擺手道:“寸心宮派了誰來?”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們這邊現在主事的是那位長老?帶我們去找他。”
“諸位,這邊來。”
六大仙門在渝州城北建了一個臨時議事之處,此次除了逍遙宗與寸心宮來的都是門派長老外,其餘幾門都是高階弟子領隊,倒是其他一些小仙門來的是掌門、宗主之類的人物。此次瘟疫橫行,在場各門中逍遙宗是藥宗出身,大家自然不約而同推舉逍遙宗的紀長老為主事人。
人群中,葉喬自然而然注意到了聆劍閣那烏泱泱的一片,更在人群裡抓到了一個熟人,見墨言認出了她,她眨了眨眼以示回敬。
眼前形勢危急,倒也容不得大家在這裡東拉西扯地聊家常,衆人依照各自的擅長,劃分後續安排。沐紫沅與楚律都通曉醫理之術,自然留下來治療病人、照顧患者,沈懷慈與他倆一起。而葉喬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境界不高,隻能打打下手,幹一些雜活,比如記錄各家是否染病、紛發救助糧食之類的。
而聆劍閣大多數弟子都在治病救人上面幫不上忙,墨言被分配去調查疫病來源,找出散播疫情的罪魁禍首。會議結束,大多數人都對各自的工作安排沒什麼意見,葉喬撓了撓頭,就跟着其他修士一起去發放新到的一批糧食了。
蹄聲哒哒,鈴聲清揚。龐大的商隊陣仗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馬車上商行的旗幟迎風飄揚,上百頭黑驢猶如一條浩浩湯湯的長河,每頭驢子或背或拉,貨馱高疊,氣勢雄壯。為首的馬車下跳下一名年過半百的老者,他臉上蒙着面紗,話語卻帶着三分敬意道:“一點心意,還請仙師笑納。”
逍遙宗紀長老笑着拱手道:“我們才發出消息不久,你們的糧食就已經到了,長風沈家果然名不虛傳。隻是這次疫病兇猛,我就不留人了,下次必前往瀛洲親自拜會沈家主,聊表謝意。”
“諸位仙師也是為了蒼生百姓。家主說,渝州有難,我沈家自當鼎力相助。”
葉喬站在隊伍裡,看着旗幟上那個大大的沈字,興趣頓起,正想找個人問問這個沈家的來曆,老者的目光卻在這時落到了她身上,她看了半天才意識過來,這人不是在看她,而是越過她,在注視她身後的人。
轉頭,沈懷慈站在她身後,與這人平靜地對視了一眼,随即轉過身,離開了人群。
“大......”輕微到近乎難以引起他人注意的一個字,輕輕從老者嘴裡吐出。
葉喬跟在沈懷慈身後一起穿出人群,沈懷慈走了一會兒回頭皺眉道:“你跟着我幹嘛?”
“人太多,我出來透透氣。”
沈懷慈沉默了一會兒後低聲道:“你與這些居民們接觸的時候,要小心。這個,拿着。”說完,他丢過來一個香囊。
這是一個精巧的白色香囊,上面繡着兩朵玉蘭花,仔細一聞,濃重的草藥香氣從裡面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