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現在她有玉佩在身,不會輕易中蠱,他們預備怎麼做?穆輕衣頓了頓,思量過後還是決定先不動作。
等他們反應再說。
這時裘刀傳音:“你知道為什麼隻有你的子蠱無法解除嗎?”
穆輕衣擡眸。
裘刀:“不是因為你修為低微,而是因為有些蠱就是無法被你這樣的體質解除。”
蠱最早是從凡人部流傳開來,怎麼可能是凡人,便無法解蠱?
寒燼隻能用引蠱的方法救穆輕衣,隻是因為所有的蠱出世前,都被認為是天譴,對不适合修仙卻偏要逆天而行的人,有極為特殊的壓制作用。
他的傳音在靜谧的大雪中像是一簇靜靜燃燒着的火:“如果一個人的修為不是正常得到,又非要追求自己不可能追求的,就會受到蠱的反噬。”
穆輕衣終于明白了。
所以那天他那樣警告寒燼。
所以他那天那樣激憤。
他勸寒燼不要放任自己逆天而行,并不是突發憤懑,也不是有意就要惡語相向。
而是他的确一開始就感覺到了,這蠱就是為穆輕衣來的。這是針對穆輕衣降下的天譴:不管是天意還是人為,該死的原來都應該是穆輕衣。
可是攔住這劫的卻是師兄和寒燼,他們隻是替她應劫而已。從始至終,他們都是為她擋災。
穆輕衣想說什麼,又沉默了。從這個角度看,寒燼馬甲确實離開得很冤,她沒什麼好解釋的。
她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之前他們沒确認的時候尚且大動肝火,現在好似終于知道些什麼,并且終于把這件事歸結于她身上,卻不再滿是怒火指責質問她,草菅人命,罔顧情誼。
他們不是很介意馬甲因她而死嗎?
可是裘刀站在那,的确除了這一句提醒也沒有别的動作。
直到侍從來提醒,穆輕衣作為少宗主要去主持講經,裘刀才開口說:
“寒燼向我要過提升修為的方法,我本該應誓,但是人死道消,這功法也本非人間所有,少宗主,請恕我不能遵循他遺願。”
穆輕衣隻是颔首。
别說裘刀了,她自己聽完都有點不想要了,現在修煉一下就這麼吓人,更别提功法還有反噬功效。誰愛要誰要。
但裘刀卻繼續說:“但百草門中,有一長生丹,是凡間世家,千金所求,可以延續普通人的壽命。”
修士也有生命極限,隻是随修為越高越晚。穆輕衣本就身體虛弱,師兄和寒燼擔心她陽壽将近,都是尋常。
裘刀不能把害人的功法給她,但是可以為她延長壽命。
這樣,算不算了卻師兄和寒燼的遺願?
但穆輕衣在修仙界這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這法子,所以隻是婉拒。
她知道長生丹提升壽命有極限,否則她和馬甲去卷那個修為幹什麼。
“長生丹搭配靈藥可進一步奏效,隻是需要試藥。”裘刀垂眸:“所以我提醒少宗主,可以尋靈寵。”
靈寵是自然生靈,對靈藥抵抗性強,但也因此試藥效果不如藥人好。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将藥人的遺體肢解,入藥。如此可以解萬毒,助長生。就像母親死後那樣,死後也不得安甯。
這樣得到的藥效果和長生丹等同,甚至還要好些。
這當然是喪心病狂,但是裘刀一直不想讓其他人接近寒燼的墓,就是怕有一天寒燼是這個下場。
但他不知道,穆輕衣拿走玉佩那一天他為什麼沒有想過那可能是穆輕衣想拿走寒燼的屍體呢?
因為她對寒燼說的那一句,我不會送你嗎?
兩個人都沉默了。
很顯然裘刀和穆輕衣都知道藥人這個用途,但是誰都沒有提起。
她終究還是正道中人,她沒有多餘的感情牽絆,可也不至于冷血至此,所以她也隻是點頭,算是答應。
然後才走出洞府,這一日紅日高懸,難得的豔陽。
裘刀遠遠望去,看到玉雪峰就在重疊山巒之中,被遮擋着,也始終站在那裡。
......
穆輕衣去找元清。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但是有好大一部分都是裘刀腦補的,她需要處理一下。
但是看到玉雪峰人聲嘈雜,她還是眼皮微跳,頓住腳步,緊接着她讓白十一去看墓。
白十一雖然隻是挂機NPC但是很盡職盡責:“放心,墓還好好的。”
穆輕衣覺得不一定好好的:“讓你去看屍體。”
她對藥人、蠱什麼的可以說是一無所知,藥人肢解可以入藥這種秘辛,也是裘刀說起母親遭遇她才知道,當時她把寒燼帶走的時候自然也根本沒往這處想。
但要是她的一個馬甲真的被人給毀了,光是想想,穆輕衣拳頭都要硬了,雖然那隻是一個假的軀體,也是她的!
于是白十一借了點修為悄悄開始往下查探,想知道軀體還在不在裡面。
誰知道裘刀在棺材上還設了陣法,他一擡頭,裘刀他們竟然都來了。看到他,臉色很差。
不誇張地說,那一刻白十一感覺自己要報廢了。
但是裘刀像是發現什麼,臉色驟變,直接掀開塵土,看向棺椁。
穆輕衣也趕到。
裘刀臉色發白:“不見了。”
穆輕衣平時演技很好,但此刻也是大腦一片空白,她本能地去看提供給她這個信息的裘刀。
裘刀本來隻感覺到莫大的荒謬。
他知道不是穆輕衣,如果是穆輕衣,當初寒燼死時就可以把軀體要去,也不至于隻拿走玉佩了。
可是轉過頭看到穆輕衣罕見空白的神色,他居然也覺得有一絲感同身受的悲涼和麻木。
為什麼,為什麼連人死了都還不得安甯?母親不行,連寒燼也不行嗎?
穆輕衣也後知後覺地手腳發麻。
雖然她那隻是沒有部分意識寄居的假軀體,但被人取走分屍還是太超前了。
她還以為自己早已适應,但這個世界還是比她待過的那個恐怖多了:“這不可能。”
她強行鎮定下來,重複一遍:“這不可能,我之前還來看過。”
裘刀死死地咬着牙,感覺到一陣齒冷:“幕後之人,修為不比我低。”
隻有這樣,才有可能不驚動陣法使寒燼軀體消失。
穆輕衣也靜立在那,這麼久來,這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情況。
究竟是誰?他有什麼目的?
真的隻是想拿到藥人屍體入藥嗎?
還是有别的目的,想要獲得别的什麼?
她有不祥的預感。
冥冥之中,穆輕衣甚至有種感覺,馬甲消失和馬甲中蠱還是一個人幹的,幕後之人就是想要讓她自亂陣腳,或者從馬甲開始,逼得她方寸大亂。
他有沒有可能知道自己馬甲的秘密?隻是因為某種理由,沒有揭發而是暗中警告?